第二章 上钩
三十三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终于有人上钩了吗,可惜连只虾米都算不上,根本就不顶用,还是算了的好。”,神色自若的扭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开口的正是释一,笑着说道:“小弟愚鲁,一直修行的都是寺里最粗浅的‘金刚力’。 这几日遇到了关隘,刚才是贪图捷径,想着用莲台观配合金刚力的修炼法门突破…” 不等他把话讲完,释一表情古怪的一笑,又道:“是吗,那师弟你刚才修炼时在手中摩挲着,莲台染尘后紧接着就放进衣襟的器物是什么。 总不会是哪种可以帮助金刚力突破的佛宝吧?” “师兄真是玩笑了,佛宝是何等珍贵之物,小弟哪有德行拥有。”三十三闻言脸色如常的解释道:“刚才之物只不过是我磨制的一个石钵,因为小弟天性跳脱,总是耐不下心来。 最近好不容易悟出靠磨钵这种笨法子,借着外力明心养性,没想到做着做着竟养成了每次冥思,都要拿出石钵来摩挲的习惯。” “还有这等事,”听到这番话,释一又古怪的笑了笑,一边开口说道:“那我倒也瞧瞧你磨制的这方石钵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边霸道的直接将手朝三十三伸了过去。 三十三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气恼却又无奈的表情,顺从的从怀中将那石钵重新取了出来,递到了释一手中,“师兄想看尽管去看。 如果不是我曾经发下法愿,将这石钵磨好后献于佛前,就算是送给您也没什么的。” “是吗。”释一随口答应着接过石钵,仔细摩挲着钵盂细腻如镜的表面,低着头,用心的仔细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岛上佛寺中,最低阶的弟子便是沙弥,他们因为一只脚已踏入释教之中,凡世的名字不可再用,可本身又未剃发、受戒,不得授法号,因此只能靠每季一次的考较来定名。 凡咏经、禅坐、演武等等考较位列前十名者,名字便是释一到释拾,十名之后的沙弥则直接以名次为名,十一名就叫十一,九十九名就叫九十九。 三十三名为三十三,在沙弥考较中的排名自然便是第三十三位,和名列首席的释一差距巨大,本来以释一跋扈的秉性,想要夺了他的东西便夺了,绝不会顾忌其它。 可断人法愿可是与罚人砍柴、担水劳作完全不同,乃是阻人修行的泼天大仇,为了一个看起来毫无用处的石钵,和同门结下这种深怨,就算释一再飞扬跋扈也觉得有些不值。 正犹豫时,他突然觉得掌心一空,手中的石钵竟被人凌空摄去。 紧接着一阵宛如玉珠滚玉盘的动听男声在耳边响起,“这石钵看起来朴实无华,入手却温润如玉,倒也有几分趣致。” 讲话的是个身高八尺,身穿月白色僧衣,披着绣金大红袈裟,面如冠玉的脸庞上,带着一副超然、恬淡笑意,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释一身后的僧人, 盘坐在溪边的三十三见这人出现,心中一紧,暗暗咽了口吐沫,苦涩的想到:“这倒是条大鱼,只是也太大了些…”,急匆匆的跳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道:“东来弥勒,沙弥见过觉悟僧正。” 话音刚落,转头目瞪口呆望向释觉悟的释一也回过神来,慌忙深深弯下腰肢,行礼道:“东来弥勒,释一见过僧正。” “既名释一,那你就是沙弥中独占鳌头之人了,”释觉悟微微一笑道:“看你行动间尾随首动,气息悠长,应该修习的是‘介子藏’的神通吧,倒也得了几分真味了。” “僧正夸奖了。”面对着寺中地位远比自己为高的释觉悟,释一再没有丝毫的张狂气焰,老老实实的垂手应道。 而释觉悟的注意力明显也不在他的身上,随口夸奖了一句,目光便转到了三十三的身上,点头赞许道:“至于你吗,虽然天姿不如释一,但小小年纪便能恪守本心,自觉上进,更是难得。 想当年我初初踏上修行之路时,也只是中人之资,后来能一步步成为僧正首座,靠的也是‘自觉、坚毅’四字。 罢了,我释教最讲机缘,今天你我相遇怕是也有前因,我便提点你一下好了。 法不传六耳,且随我来。”,之后洒然转身,朝不远处的山林中走去。 这种情况下,三十三只能双手合十应了声,“是。”,低头跟随释觉悟走进了密林之中。 等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杂草、根茎横生的林地里走了十几步,身影完全被巨木、山藤遮住后,释觉悟突然回头朝三十三灿然一笑,“师弟,荒林凶险,还是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之后身形快如鬼魅的蹿到他的身旁,轻轻扶住三十三的胳膊,如同带着一大团棉絮般,踏空向前行去。 “沙弥如何敢,敢担得僧正‘师弟’之称。”头晕目眩的被人挟着在半空中飞翔,三十三还不忘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我有同师之缘,自然算是我的师弟。”听到这话,释觉悟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三十三闻言心中一紧暗暗想到:“要来了吗…”,表面却露出张口结舌,不明所以的神情。 眼角微微一瞥,偷瞧到他茫然的脸色,释觉悟口吐灵息,身形一沉,带着三十三落在了一颗苍天大树横生出的粗大枝杈上。 将三十三所有的那方石钵捧在掌心,释觉悟笑盈盈的说道:“师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站立在离地十几丈,湿滑的大树枝上,三十三显得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晃晃的答道:“僧正,僧正莫要玩笑,这钵盂不就是沙弥我磨制的石…” “师弟的心性倒真是坚韧,到了此时还要瞒我,”释觉悟‘哈哈…’大笑着打断了三十三的话,“这钵盂明明是人的头骨制成,怎么变成石头了呢。” 听到这话,三十三心中一紧,“果然来了…”,脸上却露出极为惊讶的颜色,脱口而出道:“人,人的头骨!” “正是人的头骨,”话音落地,释觉悟脸色一正,肃然说道:“不过却也不是凡人的天顶。 上古时,佛陀初立,我释教大乘法门还未传于人间,大德高僧们再有德行、神通也不愿渡世人之苦,尽皆避世索居,修行小乘佛法,追求天大自在。 此辈修得正果后,往往遗蜕壳于荒蛮山野之中,百数十年后,肉身消散于天地之间,而颅顶头骨却万世不灭,流传后世。 后人有偶得者再找到其葬身之所,得其法衣,便是其衣钵传人。” “还有这种事。”听释觉悟滔滔不绝的把话讲完,三十三目瞪口呆的说道,释觉悟则微微一笑道:“所以师弟就不要瞒我了,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捡到这骨钵吧。” 在他温和目光的注视下,三十三却显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的喃喃说道:“这,这,在,在…”,身体更加摇晃个不停,仿佛马上就要从树杈上跌下来,摔成肉泥。 见他惊恐的样子,释觉悟并未强行逼迫,而是态度更加温和的说道:“师弟莫怕,我‘大须弥寺’讲究海纳百川,山藏千仞,并不忌讳弟子拜外师为徒。 你得到先贤骨钵,我发现你得宝,都是自身缘法到了,表明你、我乃是命中注定师兄、弟。 释教之人最重因果,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