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百鬼夜行（二）

    破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黄鼠狼正在用嘴叼着他的裤脚。

    借着门灯的光线，破天看清楚了。

    这个黄鼠狼，胡须比较长，这是它年龄的标志。

    在这个时候敢于接近他的，也就是小黄仙儿。

    因为现在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在外面，它没人可以附身，就以本尊现形。

    也正是因为这样，它现在没法借助人体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跟他交流。

    看着这个黄鼠狼，破天不仅有一种荒谬感。

    这就是我儿子？要是叫小师娘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算了，毕竟它在帮我忙，儿子就儿子吧。

    小黄仙儿往后面拽他，破天明白，这是叫他跟它走。

    果然，小黄仙儿向后院走去，破天就跟了上去。

    锅炉房是一座独立建筑，跟伙房的主体建筑之间，隔了一条三米多宽的通道。

    从这条通道过去，就是伙房的后院儿。

    后院儿有十多米宽，然后就是隔离沟和监狱大墙。

    在后院走着，就离开了锅炉房。后院的清风和魇魂也不少，游游荡荡，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似乎在闲聊。

    见破天过来，有的远远地避开，有的则凑了上来。

    “你是谁？”

    一个吊死鬼，伸着长长的舌头，在破天前面一蹦一跳着。

    “你是谁？”

    翻来覆去，就问这一句话。

    “我是你祖宗。”

    破天说着，向他呸了一口。

    吊死鬼一下跳开，躲得远远地。

    “你是谁？”

    还是问这句话。

    其实他也就会这一句话。

    正走着，破天就觉得身后有些异常，举起强光手电，从光罩上就看见有一个骷髅鬼，跟在他身后。

    浑身上下就是一副骨架子，头部也就是一个头骨，眼睛、鼻子和嘴，就是几个黑洞。

    虽然只是一副骨架，走路的姿势却跟活人毫无二致。

    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向破天的肩膀吹气儿，黑黑的嘴洞里，冒出缕缕白烟，情势十分诡异。

    破天知道，这个骷髅鬼，是想把他肩上的阳火吹灭。

    骷髅鬼自然没那个本事，破天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又上来了一个浑身血污的女鬼，也跟着骷髅鬼有样学样。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纯粹是欺负我新来的。

    破天突然举起强光手电，按动开关。随着强光亮起，接连两声惨叫。

    破天关了手电，又用光罩当镜子反射，就看见骷髅鬼的脑袋已经掉了，只剩下一个无头骨架，狼狈逃窜。

    那个女鬼，只剩下了半边身子，摇摇晃晃地跳了起来。兴许是失去了平衡，女鬼的半个身子就像大墙电网飘去。

    距离电网一米来远的时候，电网突然发出了蓝色的电弧，一声惨叫，女鬼就没影了，就此灰飞烟灭。

    鬼，其实是人的灵魂的寄存体。

    人死了之后，肉体死亡了，灵魂其实没死。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就是天魂、地魂和人魂。

    人死后，天魂归于天庭，就是平常说的叫天给收去了。

    地魂则归于地府，就是叫阴间收去了。

    人魂在还留在阳间，一般都在坟墓附近徘徊。

    人们常见的鬼，其实就是人魂。真正能从阴间逃出来的鬼，也就是地魂，其实是很少的。

    所谓的孤魂野鬼，其实就是人魂。因为三魂之中只有一个，所以叫做孤魂。

    叫做野鬼，是因为这些鬼没被阴间收取，没录入鬼籍，就像人没有户口一样，是个“黑户”，所以叫野鬼。

    孤魂野鬼是有着特定含义的，只是一般人不明白，所以就把他们跟一般的鬼混为一谈。

    正常的鬼，都要投胎转世。这个时候，就是三魂齐聚的时候。只有三魂重新聚在一起，才能够重生。缺了任何一魂，都不能转世重生。

    所谓的鬼怕雷击，并不是怕打雷的声音，而是怕雷电的电流。

    电流能够改变磁场的状态，可以破坏鬼魂的结构，破坏严重了，就是被雷劈死了。

    刚才这个女鬼碰到电网，就是因为遇到了瞬间的强大电流，让她灰飞烟灭。

    这跟雷劈是一个道理。

    所谓鬼怕恶人，并不是鬼就怕坏人，它怕的是力量比他强大，又敢于狠心下手的人。一个人再坏，如果特别虚弱，鬼也不怕他。

    鬼也好，小黄这些灵类也好，遵从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所以，刚才破天一出手，就再也没有鬼来纠缠他，都在远远地看着。

    很快就走到了副食库的后面，小黄仙儿停住了，脑袋冲着库房的方向。

    破天知道，这是叫他往副食库里面看。

    破天靠近窗户，透过玻璃往里面一看，呵，里面好热闹。

    只见五六个鬼，正在切肉的长案子上，大快朵颐。

    三个男鬼，每个手里拿着一块生肉，正在撕咬。一个老鬼，正端着血盆喝血。

    白天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伙房杀猪，老鬼此时喝的，应该就是白天接下来的的猪血。

    靠近最里面的一张椅子，应该就是切肉的犯人平时休息坐的。此时椅子上坐的，可不是什么切肉的犯人，而是一个女鬼，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那个喝血的老鬼，不时地拿起勺子，喂那个女鬼和鬼孩子。

    血粘在嘴边，女鬼和孩子就伸出筷子长的舌头，来回舔着。

    一般人见到这种情景，一定非常害怕。

    但是，破天知道，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一种幻象，或者叫做意象，其实都是有其形无其实。

    明天切肉的犯人进来了，并不会发现肉和血少了。

    但是，鬼也确实吃了肉和血，它们吃的也是意象，也确实能满足它们的食欲。

    通俗地说，就是一种精神满足。

    靠近窗边的两个男鬼，正在吃一根猪大肠。两个家伙吃的是同一根，吞着吞着，两张鬼脸就凑到了一块儿。

    谁也不愿意松口，于是就动手厮打起来。不分胜负，一个鬼就顺手操起了案子上的尖刀，向另一个鬼的心口扎去。

    另一个鬼也不甘示弱，就操起了一把砍刀，向对手的头上砍去。

    两个家伙一个扎心，一个砍头，斗得不亦乐乎。

    那个喝血的老鬼似乎在劝解，劝解无效，就拿起了一把小剔刀，把大肠割断，两个鬼这才分开。

    被扎心的家伙，此时胸部已经出现了几个窟窿，被砍头的家伙，脑袋被削去了三分之一。

    看了一会儿，破天觉得没什么趣味儿，就离开了副食库。

    过了后门，就是开水房，澡堂和维修室，跟着小黄仙儿，就到了隔离沟的边上。

    隔离沟有两米多深，两米多宽，旁边有铁栏杆。

    破天扶着铁栏杆，往沟里一看，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大个家伙！

    只见隔离沟里面，一条大蛇正懒洋洋地卧在那里。

    打眼一看，直径足有半米。至少有二十多米长。蛇头抬起，对着月亮，嘴里不断哈出缕缕白气。

    头部已经长出了鸡冠样的赘肉，五颜六色。身上的鳞片，花花绿绿，在月光和大墙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诡异闪亮的光彩。

    小黄此前曾经跟破天说过这个家伙，破天还以为他是瞎说，至少也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个家伙，正在吸收月光精华修炼呢。

    只是这么大的体量，平时在那里藏身呢？

    随即，破天就觉得自己可笑了。

    它能修炼到这个程度，身形已经可以随意变换，可大可小。把身形变小，在这么大的监狱里，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藏身。

    大蛇似乎发现了破天，掉转头，看了他一下，似乎顿了一下，又回过头去，不理睬破天。

    破天知道，自己该走了。

    在大蛇眼里，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爬虫而已，它现在根本就不把自己视为威胁。

    自己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别去招惹它。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破天回锅炉房，一路上的鬼，见到破天，都纷纷躲开。破天也不搭理他们，很快跟小黄回到了锅炉房。

    进了屋，破天拿出纸和笔，在纸上画了一张图，是一个黄鼠狼嘴里叼着一条蛇的图案。

    小黄仙儿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不一会儿，就叼了一条小蛇回来。

    这是一条无毒蝮蛇，有一尺来长。

    破天拿出一箱方便面，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两包方便面，把小蛇装了进去，又把箱封好。

    嘿嘿，黄萍，这箱方便面，就是给你准备的。

    不开眼的东西，竟然敢跟我斗，老子有一万个法子，叫你倒霉。

    “小黄仙儿，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小黄仙儿却不走，跳到床上，两只前爪按着一包方便面。

    “原来你要吃这个啊。”

    破天拿出自己的饭盆儿，把方便面打开，拿出面饼，又撕开调料包，一起放到盆里。

    “吃吧，别弄到外边儿了。”

    破天出去，检查了一下锅炉，见压力和水位都正常，打开被子准备睡觉。

    明天早晨三点，还要起早烧锅炉，今天没见到马金波，他也不着急。

    既然到了这里，早晚有一天会见到。这里的这些清风、魇魂、灵类，以后有的是时间打交道。

    破天钻进了被窝，准备睡觉。

    小黄仙儿吃完了方便面却不走，钻进了破天的被窝里。

    “呵，你是要跟我一起睡啊，好吧，就当跟儿子一块儿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破天感觉发热，身下也觉得硌得慌。迷迷糊糊伸手一摸，就觉得不对劲儿。

    睁开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忽地一下跳了起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在床上，此时竟然在锅炉旁边的炉渣上躺着。

    幸亏炉渣早就凉了，否则，他就成了烤肉。

    破天立刻明白，这件事儿，不是外面那帮鬼，就是那些灵类干的。

    它们欺负他是新来的，给他个下马威呢。

    老子不愿意搭理你们，你们还上脸了。

    破天走到门口，一脚踹开门，冲着外面大喊。

    “你们给我听好了，明天老子就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