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点也不好（五千字大章，今天两章合一）

    阿尼卡大人到底想要什么？这是修尔最想知道的问题之一。

    虽然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开，莫瑞娅的小嫉妒也已经发泄过了，但修尔可没天真的认为，现在已经一切恢复正常，可以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执行，这么想的话，也太看不起莫瑞娅了。

    同样，一直在围观的朱蒂和其他法师们，虽然不了解两人之间在说什么暗语，但至少收集过情报，了解两人之间的队友关系，但法师们并没有担心莫瑞娅会因为修尔的出现改变立场，帮着修尔一起在谈判桌上对付他们，就算两人之间仿佛猜谜一样的对话让法师们莫名其妙，法师们也没想过两人是在用暗语串通，一起坑害他们，因为他们也很清楚，莫瑞娅不会那么做。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接下了阿尼卡大人的这个任务，就会用心去执行，绝不会因为私人关系的原因影响委托方也就是阿尼卡大人的利益，这才是一个成熟的佣兵应有的职业道德，矛盾解开，只意味着下一次不会再捣乱了（呦呦，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但这一次并不会因为矛盾解开而做出改变。

    所以法师们很放心，特别是米娅和蜜莉蒂，她俩是最放心的，大家一起同生共死无数次了，她俩对修尔和莫瑞娅的为人都很了解，如果因为私人关系就轻易改变态度，那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何况她俩作为旁观者，又充分了解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很容易就猜出这两个白痴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们最好先把调情的事放在一边，这里不是调情的场地。”虽然议长们并没有说什么，但米娅还是板着脸冷冰冰的说道，“时间紧迫，正事要紧。”

    “诶？这里不适合调情吗？”如果是萨芙，估计早就红着脸抛到一边躲起来了，可惜，米娅面对的是一只鹿，嗯，动物的羞耻心显然和正常智慧生物不太一样，莫瑞娅只是眨了眨眼，呆呆的盯着米娅，一脸纯真的问道，“我还以为这里是专门用来调情的呢，不然你俩为什么一起出现在这里。”

    很好，第一回合林精是胜利者，米娅嘴角抽了抽，蜜莉蒂的嘴角也抽了抽，两人越来越觉得手里的鹿肉好吃了。

    “所以说，我很想知道，阿尼卡大人到底想要什么？”不懂就要问，修尔把这条真理贯彻到了实际行动之中，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就算是监督者，就算帮着法师和神话巨兽们牵线，也没有必要直接站到前台来吧，除非，她有自己的打算。”

    是的，这才是修尔的困扰之处，也是他觉得不对劲的原因。

    莫瑞娅的故事很有知识性也很有趣，而且完美的解释了阿尼卡大人被牵扯进来的原因，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她只需要降下神谕，为神话巨兽们背书，促成法师和神话巨兽的暂时联合，一起应对某只噬金兽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派出最重视的孩子作为代表，从而暴露自己的存在，更没必要把远古的秘闻摊开在凡人面前。

    但她偏偏这么做了，也许其中有莫瑞娅努力撺掇的结果，但不管原因，至少她现在认为有这么做的必要，修尔唯一能想出的解释，就是阿尼卡大人也想从这次前所未有的合作之中，分得一部分利益，除此之外，修尔视线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让阿尼卡大人在忙于裂隙空间内部事务的时候，还把注意力集中到蛮荒之地。

    “诶？你确定这种事适合现在谈吗？”

    是啊，一团营火，一个烤架，烤架上的鹿肉串滋滋的响着，油脂从肉串上滴落进火中，不仅让火焰更加旺盛，也让诱人的香气飘满四周，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现在这里绝对是适合吃饭的好地方，但是很遗憾，也绝对不是谈判的好地方，尤其谈的事还关系到一个种族一个职业的命运，甚至关系到帕瓦帝加的未来。

    后世的史书会怎么记载这次谈判？某年某月某日，一群人围着营火席地而坐，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决定了帕瓦帝加的命运？修尔甚至不敢想象，多年后的学者们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了。

    因此莫瑞娅说的没错，这么重要的事，的确不适合现在谈，问题是……

    “你觉得现在的场面是谁造成的啊。”修尔翻了个白眼，对林精的思维逻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说，你到底是有多无聊，才能想出跑到蛮荒之地的野外烤肉串这种天才一样的想法呀，别说这不是你蓄谋的，我不觉得中央之塔里会常备烤架和营火的材料，更不可能常备肉串。”

    “诶嘿嘿。”

    “这不是在夸你，你不需要露出得意的表情。”修尔揉着额角，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表情微妙的青袍法师议长说道，“抱歉，这只鹿打扰了大家的计划，不过还好，通过前两个成果演示，我已经大概了解各位法师先生研究成果的重要性了。嗯，必须承认，各位的成果出乎我的意料，的确有影响裂隙空间未来势力平衡的资格。”

    修尔并不是在恭维对方，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实际上昨天在听到了米娅的介绍之后，他整晚都没有睡着，因为他很清楚，法师们研究的东西，对帕瓦帝加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原本的扭曲虚空共同体，文明被他心里划分为四个体系，科技，肉体，精神，以及利用魔力和晶能改造世界的魔导文明，最后一个体系最典型的也是唯一一个代表者，毫无疑问就是帕瓦帝加。四个方向，绝大多数文明都多方面发展，但一定会向其中之一偏重，那么所偏重的这个方向，就代表着它的文明体系。

    帕瓦帝加人虽然也追求肉体和精神的强化，甚至现在也开始接触科技，但本质上还是用世间无处不在的魔法能量强化自身，包括帕瓦帝加人日常使用的设备，也都是依靠魔力和晶能来驱动，因此把帕瓦帝加归类为魔导文明倒也合适。

    问题是，和另外三个体系的代表性文明相比，帕瓦帝加实在太原始了，原始到根本没法比较的程度。其他文明的成员现在是还不知道帕瓦帝加的真实情况，一直认为帕瓦帝加的魔导文明也是相当强大的，这种认知完全是因为神灵们造成的，诸神出自帕瓦帝加，那些文明就很自然的把神灵们的强大误认为帕瓦帝加的强大。

    但修尔却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如果抛开神灵的加成，帕瓦帝加相当落后，落后的他甚至不敢公开交流，否则一旦被其他文明知道了，影响帕瓦帝加人未来是小问题，说不定还会影响一部分种族对神灵的敬仰和崇拜，这可就是严重问题了。

    修尔其实并不像米尔哈克对莉莎形容的那么冷血，虽然他以前总说自己是外来者，和帕瓦帝加没什么关系，也不在乎帕瓦帝加的存亡，但内心深处，几年的生活让他已经认同了这里，因此他还是和其他帕瓦帝加人一样，希望帕瓦帝加文明在未来的共同体中能占据有利的位置，不止是希望，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他也愿意为此做些什么。

    比如想办法解决帕瓦帝加这个致命的缺陷。

    实际上不止是修尔想到了，很多有远见的领袖其实都已经看到了帕瓦帝加的致命缺陷，也在为此而苦恼，只是他们的努力的方式不同。

    圣职者们侍奉神灵，自然希望从神灵入手，既然抛开神灵的加成会显得帕瓦帝加相当落后，那不抛开不就好了，只是促使神灵们格外眷顾帕瓦帝加，那帕瓦帝加人自然会和其他三个体系文明的代表种族一样，拥有同等地位了。很难，但并非不可能，共同体能够建立，所有教会乃至所有有信者都是出了大力的，于情于理，神灵们也应该对此有所回应。

    相比之下，法师们的方式就显得惊人的有效了，他们没有舍本逐末，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既然落后原始是最严重的问题，那么直接解决问题，让自己变得不那么落后原始不就好了。

    于是，法师们就这么做了，而且居然做到了。

    是的，之前还只是推测，而从现有的两个演示里，修尔确认他们已经做到了。

    不是说他们的成果有多先进多强大，实际上就算法师们把成果转变为实物，也不可能和另外三个文明体系的代表对抗。

    金属生命体的科技力量让他们可以凭借改变局部维度直接摧毁一片星系，梭型人的躯体就算任由法师们的星球炮台狂轰滥炸，也不会受到损伤，至于虚空之眼用意志打开的小型黑洞更是无解的威胁，三个体系代表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让法师们的努力化为泡影。

    但现在要的也不是对抗，而是认可。

    法师们的成果，让修尔认可了魔导文明不再是局限于一个地区或者一颗星球的小体系，它已经一只脚跨入了星际时代，有资格不依赖神灵纯粹依靠自身而登上共同体的舞台，成为第四个文明体系，修尔相信，其他文明的领袖们也会有类似的认知。

    现在的实力不强，发展比较落后，那是发展时间和体系特点的问题，可以弥补，因此反而没那么重要。但体系是否被认可，则是直接关系到帕瓦帝加未来地位的决定性问题，只要其他三个文明体系接受魔导文明这种他们认知之外的文明体系，那么只要后面不出现比较成熟而且远超过帕瓦帝加的魔导文明，帕瓦帝加文明体系代表的地位就绝不会受到动摇，也就是说，帕瓦帝加将依靠魔导文明的名义，拥有与其他三个强大到不可理解的文明对等的地位。

    也就是说，法师们用惊人的效率，解决了圣职者们还在苦恼，而且连修尔这个创建者也没想好怎么处理的难题。

    现在其实已经不是法师们找修尔索取投资了，而是修尔主动想要把投资送到法师们面前，不够还可以再加，啧，扭曲虚空共同体四大文明分支之一的魔导文明的发源圣地，而且是四大分支里唯一一个没有被裂隙空间抹去的发源圣地，还有比它对双月更重要，更能吸引信仰的身份吗？只凭这个名头，修尔就绝不可能放过法师们。

    因此在明白了法师们的重要性之后，修尔马上决定，把法师们抓在手里，不仅是帮他们完成研究，也是把未来的利益抓住，由双月共同分享，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那是今后的事了，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开发实验以及无数次失败，难题才能被真正解决，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一个希望而已，正因为如此，修尔才好放心的压价，如果等到图纸上的设计变成了现实，再想压价就来不及了。

    就当前而言，帕瓦帝加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灵之中，只有修尔才真正了解这些成果的重要性，法师们找他寻求投资算是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不是说他有多聪明，而是他的信息最全面，又掌控着整个局势的发展，对未来的走向最了解，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修尔本以为是这样的，然而莫瑞娅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太小看帕瓦帝加人了。至少那只活蹦乱跳的鹿和她背后的森林女神，掌握的信息不比他少太多，未必猜不到他能看出的东西，如果她们真的看清了法师们的重要之处，那跳出来要求分享一部分利益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不过修尔可不会傻乎乎的去问莫瑞娅你们看出来了没有，那种行为实在太蠢了，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做吧，修尔现在还需要考虑，怎么抓住还不了解自己实验重要性，不知道需求和供应的地位已经互换了的七曜之塔，不让他们跑掉。

    “通过刚才的演示，我的了解已经很深刻了，所以我觉得也就不需要继续演示了。”

    “嗯，也好。”几位议长对视一眼，修尔这句话表现的态度很暧昧，既可以理解为字面意思，也可以解读为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或者非常失望，不希望继续浪费时间。截然相反的解读，但看看表情平静的米娅，好吧，她的表情估计未来几百年都不可能有太多变化，但至少她的行为还是很镇定的，因此议长们决定还是朝好的方面理解，青袍法师笑了笑，轻声问道，“不如我们换个正常一点的地方详谈？”

    “诶？为什么要换地方，是这里坐着不舒服还是烤肉不好……唔唔唔。”

    “也好。”强行镇压了还打算继续胡闹的野生动物，修尔向朱蒂示意，“不过，是不是应该先解决首要问题？毕竟朱蒂大人的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这里太多。不如一会大家分头行动，朱蒂大人去解决地脉能量的混乱，咱们几个坐下来进一步详谈。”

    分头行动本来是昨天就商量好的行动，修尔准备把因为莫瑞娅而稍有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规，然而今天似乎连命运都在和他开玩笑，本已经定好的计划又遇到了问题。

    “地脉能量的事其实不急。”没想到，之前表现的很急切的朱蒂，这时候居然一点都不着急了，反而露出被修尔称之为摇尾巴的优雅笑容，“想要平复混乱的地脉能量并非随时可行的，需要特定时间点，而且每天的时间点都在变化。今天的平复时间点还早，还有充足的时间，看你们刚才演示成果的时候那么热闹，我突然对你们的谈判也有了点兴趣，不如让我做个旁听者和见证人如何？”

    如何？当然是一点也不好了。

    修尔一点也不希望朱蒂也参与进来，开玩笑，真让她旁听谈判，了解了双方的打算之后，以这只狐狸的狡猾，自己的图谋肯定瞒不过她，而且见者有份，她不打算参与进来就实在太对不起她狐狸的身份了，因此修尔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详细说明情况。

    没想到即便已经很小心了，最后还是没防住，到底是犬类动物的近亲，这只狐狸的嗅觉太灵敏了，应该是莫瑞娅的出现，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干脆找个理由改变了原定计划。

    修尔偏偏还没有理由拒绝，总不能说我要坑人了所以不让你参加吧，那也太明显了，为了让法师们安心，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苦笑着表示同意。

    真见鬼，这只狐狸肯定已经看清楚我的处境，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了，所以才随便找了个理由，啧，连借口都找的这么随意，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呵，那就多谢了。”掩着嘴露出满意的微笑，朱蒂大主教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那就让我这只母狐狸看一看，蔷薇之都的噬金兽这次又闻到了哪里的金币气味吧。”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但是我觉得很好笑呀。”

    “呵呵，呵呵，好了，我笑过了。”修尔撇撇嘴，怏怏的对青袍法师说道，“那就请议长阁下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