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二章 今天也要好好的替大王效忠啊(第一更)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曾经覆盖着整个大地的皑皑白雪彻底的消融了，人们终于可以离开家中，自由的在外面活动了。 这是公元前251年的春天。 在漠南草原，靠近赵国云中郡边境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刚刚形成规模的小城。 说是小城，但是当走近这座小城的时候，就会发现除了西南方那几座由赵国官员们居住的房屋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帐篷。 匈奴人当卢就居住在小镇边缘的一座帐篷之中。 当卢这个词语，在匈奴语之中的意思就是很大个的羊，也可以翻译成强壮的羊。 在草原之上，只有贵族们才是老虎、狮子和饿狼，像当卢这样的平民，他的父母最高的期待也只不过是想要让他成为羊群之中比较强壮的那一只罢了。 当卢今年三十五岁，对于匈奴人来说这是一个称得上成熟甚至是衰老的年纪了。 根据当卢已经去世的老母亲所言，当卢母亲的奶奶曾经是匈奴之中某位大部族贵人的夫人。 在很长一段童年时光里，当卢都以此而自豪，并且经常用这个来向自己的小伙伴们吹嘘。 直到有一天，一名小伙伴有些不屑的对着当卢说道:“你整天就知道吹嘘自己家的女人，那么你这个男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这名小伙伴刚刚在一场斗殴之中打赢了当卢，他的脚就踩在当卢的脑袋上，用力的将当卢的头踩进泥泞的草地之中。 从那天之后，当卢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而是无比刻苦的练起了骑术和射术。 十年之后，当卢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射雕手。 想要将高空之上飞翔的雕射下来，不但需要强大的臂力来拉开足够的硬弓，同时还需要极佳的目力来观察，需要过人的判断力来判断雕接下来飞行的路线。 即便是对于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来说，这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放眼整个匈奴，当卢这样的射雕手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在被浑邪王封为射雕手之后，当卢回到部族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当年曾经羞辱过自己的那名小伙伴痛打了一顿，然后把那名小伙伴美丽的妻子，一名和当卢青梅竹马的女孩子抢回了自己的帐篷之中。 半年多后，当卢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 为了妻子和儿子，以及后来呱呱坠地的孩子们，当卢十分奋勇的作战，无论是击败白羊部落争位还是打败东胡，当卢都拥有着闪亮的战绩。 在击溃东胡一战中，当卢更是在战局的关键时刻一箭射杀了月氏的一名万夫长，直接让东胡最后的一支战斗力量也完全溃散，从而奠定了胜局。 在这一战之后，当卢被曾经的浑邪王，当时的匈奴单于封为万夫长，独自带领一个万骑。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极为美好，但是很快当卢命运的转折点就到来了。 他碰到了赵国人。 在廉颇的率领下，赵国人击败了匈奴，而当卢也在这一战中被一名赵国将军给砍掉了一只手臂，险之又险的逃得性命。 在那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少了一只手，当卢就再也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射雕手了。 少了一只手，当卢也不可能是那个被单于信任的万夫长了。 就因为这一只手，当卢的生活从天堂瞬间跌入了地狱。 他的万夫长职位被剥夺了，他被赶出了军队，形单影只的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原本众星捧月一般的族人瞬间四散离开了当卢，当卢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困窘，甚至到最后不得不成为了一名匈奴军官的牧奴。 值得一提的是，当卢的主人，正是当年羞辱过当卢，又被当卢后来羞辱过的那个小伙伴。 一人为奴，全家为奴。 所以在很多时候，当卢只能够红着眼睛，用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听着自家主人帐篷里传来的那女人无助的呼喊声和男人猖狂发泄的笑声。 那里面的女人是当卢的妻子。 主人并没有将当卢的妻子重新抢回去，因为他已经娶了另外一名匈奴女子为妻，他的新妻子是一名匈奴的大贵族。 但这并不妨碍主人将当卢的妻子当做一个发泄的对象，一个用来羞辱当卢的绝佳物品。 所以每一次，当卢都被勒令在场。 很多时候当卢都想过死，但是当卢很清楚，如果自己一死，那么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就会沦落到更加悲惨的境地之中。 于是当卢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似乎是上天垂怜，当卢又一个命运的转折点到来了。 在河西走廊一战之中，匈奴和乌孙人组成的联军被李牧打得大败，当卢的主人也在这一战之中重伤身亡。 在当卢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单于已经回到了部落之中，并且准备带着部落逃往漠北。 就在当天晚上，当卢悄悄的用一把刀杀死了主人全家和自己的大儿子，然后带着妻儿向南方逃亡。 “我们要去投奔赵国人。”这是当卢对自己妻儿说的原话。 当卢的二儿子有些害怕的问道:父亲，赵国人会把我们杀死的。 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当卢露齿一笑:“”他们或许会杀死我们，或许不会。但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我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逃亡是非常辛苦的，也是非常艰难的，当卢甚至都做好了被追杀至死的心理准备。 但这并没有发生，因为单于正在忙于率领部族北撤，所有的匈奴贵族都人心惶惶，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注意一个逃跑的牧奴。 于是当卢十分顺利的逃亡到了云中郡的长城边上，然后被那里的赵军发现，然后成为了一名俘虏。 当卢原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的成为奴隶，但是事情的转变让他惊讶无比。 在仔细的问明了当卢的身份，并且证实了当卢的能力之后，当卢就被派回了这座名为忠王城的小城之中，负责训练这里的一千名匈人骑兵。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当卢才知道原来忠于赵国的贤掸单于已经上位，而且整个漠南都已经完全成为了赵国的领土。 不仅如此，就连匈奴这个饱含着侮辱性的称呼也被改成了匈人。 当卢的生活又一次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拥有了自己的帐篷，拥有了几十头属于自己的牛羊，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俸禄。 虽然那只不过是每个月一小袋米，但也足够让当卢感激涕零了。 作为一个草原人，当卢深深的知道粮食意味着什么。 每年冬天，草原上都会有许多人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当卢的两个哥哥就是这样在小时候离开了当卢，而当卢的父亲也是在某个冬天冒险外出寻找食物后一去不回。 当卢又一次的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对此，当卢心满意足。 再也不用朝不保夕，再也不用担心强大的敌人会取走自己的性命，不用担心自己突然失去了单于的信任而死，不用担心在某个清晨醒来时被主家杀掉自己一家，天底下还有比这要更幸福的生活吗? 当卢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那位居住在遥远南方一座名叫邯郸城之中的伟大君王——赵王。 如果没有赵王，就没有当卢今日的平静生活。 这一天，当卢在起床之后，立刻就来到了帐篷之中的一块牌位面前，十分虔诚的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朝着这块牌位诚心的拜了三拜，然后静静的在心中祝祷: “伟大而无所不能的大王啊，当卢在这里向您献上我的忠诚和性命，请你保佑你卑微渺小的子民当卢，让他和他的家人能够平安喜乐吧。” 这是当卢从那些赵国官员们那里学来的，据说只要有了这样的神位，大王的威严就会护佑着当卢。 考虑到自己这堪称翻天覆地的生活，当卢觉得赵国官员们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在当卢的身后，两名年纪在十来岁的匈人少年也同样诚心的跪拜和祈祷着。 这是当卢一家每天最严肃、最郑重的仪式，而根据当卢所知，忠王城之中有许多匈人的家庭也都是这么做的。 在心中默默祈祷完毕之后，当卢又一次虔诚的拜了下去:“大王万岁。” 他的两个儿子同样拜了下去:“大王万岁。” 仪式结束之后，当卢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两个儿子说道:“一定要记住大王对我们的恩德，明白了吗?” 这句话当卢几乎每天都要说一次。 “是，父亲。”儿子们恭敬的回答。 当卢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们等会去城外放牧吧，都一个冬天过去了，牛羊们也需要新鲜的牧草补充身体。” 等到两个儿子离开之后，当卢又去看了自己的妻子。 经过那般非人的折磨之后，当卢的妻子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了，只会成天坐在家里傻傻的笑着，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嚎啕大哭。 负责照顾妻子的是当卢六岁的小女儿。 当卢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将昨天就已经热在锅里的一锅羊肉拿了出来，叮嘱小女儿照看好母亲，然后就大步的走出了帐篷之外。 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让当卢不禁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一股春风迎面而来，带着几分春天特有的凉爽，让当卢的身体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今天，也要为大王好好的效忠啊!”当卢心中默默的想道。 当卢骑上了自己的马，朝着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