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三十五章 寒天集
银尘愣住了，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非常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神功转水，罡风退避，会不会是—— 人为的天变？！ 人和自然，是相互作用的两极。当人类过度频繁地使用某一种能量之时，这种能量散逸到环境中的游离因子，就开始慢慢改变环境，如蒸汽朋克之雾霾，赛博朋克之温室效应，魔法世界之晶壁，修仙世界之天劫。当人类开始慢慢抛弃风的力量，转而研究水的力量之时，神功波动在大气之中遗留的水分子就会富集，富集到一定程度，就会让全球气候变得湿润，甚至提前引来冰川期。 而五年前，天则变动的时候，也是罡风法则最为脆弱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起人类开始抛弃罡风，修炼战流，那么战流法则真的可以一举弯道超车，统治风源大陆。 这么想来，建州奴儿的天选者势力就很可怕了，当然是对普通人和普通人的政权而言很可怕，对左手斩咒光右手傀儡宗的银尘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因为早在血阳城里试图刺杀纳兰竭磨的时候，银尘就想到建州奴儿可能拥有类似规模的潜在势力，但是，他当时压根没有往天选者的方面去想啊，甚至没有往水系近战能力的方面去想。 现在他知道了，那股让他感到隐隐不安的势力，是天选者，这就好办多了，至少了解敌人是谁了。 正这样想着呢，却听到塞克利亚有些焦急地和其他长老嘀嘀咕咕地讨论起什么来，银尘原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猛不防听到了“钢铁魔兽”，“突袭”之类的字眼，顿时大感兴趣起来，他赶紧抬头问塞克利亚：“钢铁魔兽？你们遇到过钢铁组成的怪物吗？它们从哪儿来？是什么样子的？” 塞克利亚一听银尘的问题，脸色都变了，声音也颤抖起来，甚至说话都断断续续，银尘听了半天，才知道她和她的村民也不知道钢铁魔兽究竟是个啥，只知道它们来自“死狱鬼方”，这也是那片位于鲜卑利亚以北，在普通的地图上根本不不标注的区域的得此名称的原因，是人不可接近，只有鬼才会徘徊的地方。除了钢铁魔物来自死狱鬼方外，塞克利亚也没有更多的有效信息可以提供，她自己也只能说钢铁魔物各种形状都有，具体什么形状又说不出来。 “总之很少有圆形的。”这是她的原话。 银尘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便问她如何才能前往死狱鬼方，她却又不肯说了，只说死狱鬼方不是人该去的地方，那里冷，特别冷，极其冷，往死里冷，鲜卑利亚已经够冷了，奴隶们都得穿厚厚的兽皮衣服，只有天选者才在相对暖和的日子里穿礼装，平时都要穿带着礼装锁具的白狐皮大衣才行，正说着，就命令村民给银尘和林绚尘送上两件厚厚的白色毛皮大衣，那细密的白毛又长又软，绝无半根杂色，当然银尘也知道，在这里，有杂色毛皮的动物在雪地里活动太显眼了，而野外显眼的动物大都活不长。 银尘有问了塞克利亚一些问题，大都是关心村民生存（这里就不要想着有什么像样的生活了）状况的，顺带问清楚了这周边的地理位置。原来这里叫做北德拉德克，鲜卑利亚最北边的地区，小村庄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天选26号定居点的代号，小村庄向南大概七天兽程也即是骑着战魂兽狂奔七天的路程，有一个小集市，就是德拉德克集市，也是德拉德克教区的中心，那里除了集市还有一件石头垒起来的小教堂，德拉德克主教就在那里。 “主教管理你们？”银尘问。 “不，主教管理集市，就像我管理这个村子一样，天选之便彼此之间基本是平级的，只有教区受到建州奴儿的大举进攻时，她才能命令我做什么。” ‘那么你们遇到过进攻吗？’ “以前遇到过啊？建州奴儿，盎格鲁帝国，都遇到过，可惜在德拉德克是不会遇到这样的攻击的，因为能活着来这里的建州奴儿和盎格鲁骑士太少太少了，他们要进攻，后勤肯定没戏的，中鲜卑利亚那高原荒漠，魔物，怪兽成群结队，稍微大一点的队伍出现在那里就会遭到无穷无尽的围攻，根本不可能支持多久，只有南部鲜卑利亚才是他们争夺的主战场，可是那里接近大草原，黑沙漠，除了天选者，信仰大黑天的血脉秘术者，信仰长生天的游牧民族，信仰永灭渊的萨满，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征伐杀戮，以前有凤凰城的北武帝镇压着，如今北武帝跑到南边去了，那里也就没人管了，建州奴儿也好，盎格鲁骑士也罢，先得将草原沙漠搞定了，才能打南鲜卑利亚的注意，收下南鲜卑利亚，才能有进军中鲜卑利亚的依仗，总之在可见的将来，北德拉德克不太可能遇到什么战事，所以德拉德克除了维持集市外，也就是研究一下教义，修炼一下战流，没别的事情。”许是一来二去，和银尘这位超新星一样崛起的王爵混得有些熟了，塞克利亚的话渐渐多起来，神色也更自然亲切了，银尘谋划地感觉到，她对于自己甚至对于林绚尘的某种自信利用的心态正在飞速减弱。 这就是王爵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在银尘真正侵犯了这些天选者的利益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知道他身份的天选者，会想着利用他或者侵害他，甚至包括他的林绚尘也变得相当安全且受宠。天选者就是一帮子信徒，有战魂又能怎样，还不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嘛。 “那你们刚刚讨论的是？” “就是眼前的困境啊？王爵大人，我们虽然没死几个人，可是奴隶都没了，那些普通人可都是我们的粮食啊！我们现在储备的生肉只够一个月的，而我们离德拉德克还有往返十四天的路程……”塞克利亚面露难色：“德拉德克只有一种买卖……” “所以你们打算去买点奴隶？” “对，而且明天必须动身，不然如果村子出了什么状况，可就来不及了，在鲜卑利亚，哪怕是最南边的鲜卑利亚，那也是时常饿死人的，包括我们这些天选之人……” 银尘眼神闪烁了一下，借着慢慢亮堂起来的天光，塞克利亚依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银尘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想去看看德拉德克……” “德拉德克只允许女子进入的。” “为什么？”银尘觉得奇怪：“你们这里的这些奴隶中不也有男人吗？应该也是在那里买到的吧？” “德拉德克原本是玄冰圣教的一处圣地，玄冰圣教被我们天选之人铲除之后，占领了这块地方，但是玄冰圣教的最后一任教主在死前发下毒誓，圣地之中进了男人，则男人所属的种族都要受到上天的惩罚，于是……我们天选者便立下一个规矩，德拉德克只有女性天选者可以进入，当然奴隶是无所谓的，毕竟他们和我们已经不是一族了。” “你怎么肯定他们和我们不同了？他们也是人……” “可天选者是不可能再变回到罡风的使用者的，天选者的后代，绝对是天选者，甚至凝结战魂之前就可以使用战流，一千年来，我们这个种族的人不是在减少，而是在飞速扩张的，只不过我们都住在北边，已经一千年没有和南方富庶之地打过交道了。” 塞克利亚的解释让银尘有些信服了，而且他总在某些时刻模糊感觉到，神功转水，罡风退位，似乎符合世界意志的某种选择，否则，他身上的罡风之极限又从何而来？ “那么这样吧，让林绚尘和你们的人去一趟。”银尘淡然地说，虽然是命令，可他的口气相当云淡风轻，仿佛此时此刻已经料敌于十年之后，决胜于千里之外，而实际上，银尘此时只感觉到了一股模糊的，朦胧的，似乎是来自世界意志的暗示。 他派遣林绚尘去那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通过林绚尘的女性天选者的身份，刺探情报，掌握更多的，关于“钢铁魔兽”的信息。 “塞克利亚不知道，不代表主教不知道吧？何况既然是集市，那么必然人多嘴杂，说不定什么人就真的知道那个北极基地的具体位置呢？”这就是银尘的算计。 【七日后，平成元年四月十九】 对于林绚尘来说，鲜卑利亚的环境真是太特殊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能有个地方，只有白天，没有黑夜，太阳永生不落，在天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只有白天的地方，居然还能这么冷。 “明明一天到晚太阳都不落山的，怎么可能比只有白天有太阳的南方冷这么多呀！”她暂时想不通这个问题，问同行的天选者姐姐们，她们也都摇摇头，没有答案。 “果然如同银尘哥哥说得那样，这世上很多问题，问苍天是问不出来的，只能自己摸索。” 她这么想着，有些疲惫地趴在震空座钢铁质地的羽毛上，想睡，又睡不着。 没有黑夜的鲜卑利亚，造就了太阳不落山就不睡觉的鲜卑利亚天选者们，她们的生活习惯非常之糟糕，要么半年不睡，要么一睡半年，拥有着战流和战魂的她们，也变得如同这无尽冰原之上最顶级的猎食者北极熊一样，养成了冬眠的习惯。 她们可以催动着战魂兽连续奔行七天七夜，可林绚尘不行，她还是一个很正常的南方来的柔弱女孩，七天七夜睡得不好，让她十分困乏了。 她有些慵懒地趴在震空座的背上，坚硬锋利的羽毛随着她的形体弯曲起来变成一个浅浅地尽量让他她舒服的凹坑，震空座张开巨大的羽翼，在狂烈的罡风之中穿行，虽然还远远没有达到音速，可羽翼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圈圈明显的空气涡流，偶尔扇动翅膀的声音，如同音爆。 震空座的后方，就是担任向导的剧毒螳螂，上面坐着这支采购小队的领队亚雷莉，这支小队不仅仅全由女生组成，而且每一个人的战魂兽都具备飞天的能力，塞克利亚所说的七天路程，指的是航空路程，不是在地面上用脚走出来的路程。 “到了！”就在林绚尘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亚雷莉有些兴奋的声音：“到了到了！前面一点儿就是！到了那里，我们拿血块换一点儿烤羊肉吃吃，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呢！” 听到了烤羊肉，林绚尘也振作起来，她这几天吃的是从背包里的异空间中传送过来的各种饼子，虽然很香，但都是冷的，她没法太挑剔，因为她身边的这些姐姐们，吃的都是晾干的人肉。 林绚尘自己不会去吃人肉，饿死也不吃，但她没有一点点阻止亚雷莉的意思，因为她的眼里，亚雷莉过的日子，比崇王府门前饿死的乞丐还要穷苦无穷多倍。 林绚尘知道自己这辈子别想达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左圣母门”的入门标准，她不会单纯地去呵斥谩骂这些苦命的女子，她知道但凡有点选择，天选者们都不愿意去吃人，可是她们，恰恰从生下来就没有选择，从来没有。她不知道她们以后会不会有，但是她从骨髓里害怕她们永世没有。 林绚尘从震空座的背上爬起来，看到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盆地，鲜卑利亚的地形很奇怪，至少她经历过的这一块地方很奇怪，很少有突兀的高山，却时辰有巨大的盆地，常言道“上天损有余而补不足”，在这个冷得几乎让人绝望的地方，上天似乎一边损有余一边损不足，总之她看到的地面都是这样坑坑洼洼的。 一片巨大的，类似于椭圆形的凹陷展现才她面前，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应该叫做盆地，或者，是人工挖出来的城市？那巨大椭圆在蓝白色的雪景中显出青蓝色的巨大阴影，不仅大得吓人，而且规整的得不像是大自然的产物。那椭圆形的凹陷如此规整，边缘字上不存在一点点不平整不顺滑的地方，甚至于整个凹坑的底面，都是一抹平滑的，连续的，没有任何瑕疵的曲面，仿佛一颗椭圆形的蛋被切开来，将蛋壳静静放在这里。那椭圆形的凹坑中的一应建筑，似乎都是从椭圆形以外的地方采来的石料混合兵快搭建的，呈现出或黑或蓝的晶莹剔透的反光，在缺乏热量的阳光照射下，那椭圆形的凹坑，看起来真有一种外星基地一样的神秘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