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大明悲歌（10）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申时，紫禁城，后宫。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太子和皇后等人，语气凝重的开口了。 “流寇已经攻破了外城，明日就要开始进攻内城了，朕保不住你们了，朕这里有一份诏书，朱慈烺、朱慈炯、朱慈炤，朕会派遣中官护送你们逃离京城，你们是我大明王朝的血脉，一定要逃出京城，重振我大明江山。。。” 朱由检这是病急乱投医，他压根就没有想过，16岁的朱慈烺，14岁的朱慈炯和10岁的朱慈炤，自打出生就在京城，周围有一大帮人陪着，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现如今京城的局势乱成一团糟，三人怎么可能逃出京城去。 朱由检看向周皇后等人的眼神，变得犀利，包括看向女儿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的眼神，也是一样，皇家的血脉高贵，绝不容他人玷污。 没有等朱由检开口，周皇后开口说话了。 “皇上不用多言，奴家知道该怎么做。”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周皇后，看向了为数不多的嫔妃，朱由检做皇帝之后，并不好色，后宫的嫔妃数量不多。 “京城危急，随时可能被流寇攻破，你们该怎么做，奴家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是皇家的人，必须保住皇家的尊严和血脉，不能够受到丝毫的玷。。。” 周皇后的声音不大，但话语是冷冰冰的，作为掌管后宫一切事宜的皇后，周皇后几乎就没有说过重话，这一次，她必须要站出来了。 周皇后没有对着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说话，没有向两位公主提出任何的要求。 朱由检心知肚明，本来想着开口说话的，但话语说不出口，长平公主16岁，昭仁公主才10岁的年纪，要去她们自尽，不近人情，太残酷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检站起身来。 “奴家恭送皇上，皇上保重龙体。。。” 周皇后的声音传来，朱由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这样的话语，以前时常听见，现在不一样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见了。 朱由检只是略微的站立了一下，没有回头，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周皇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殿内的十多名太监。 “你们带着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现在就离开皇宫，找地方躲藏起来，带着二位公主回到房间去歇息，其余人都留在这里。。。” 低低的啜泣声出现了，周皇后的意思，众人都是明白的。 几分钟之后，大殿之内仅仅剩下一种嫔妃，这里面还有懿安皇后，也就是明熹宗朱由校的皇后。 周皇后走到了懿安皇后的面对，微微的屈膝行礼。 “姐姐，奴家就做主了。” 懿安皇后面容安详，看着周皇后微微点头。 “妹妹，一切都听凭你的安排。” 周皇后抬头看向了众人。 “凡是妃子以上的各位姐妹，全部留下来，其余的散了吧，各自离开皇宫去逃命，皇上有好生之德，奴家希望你们记住皇上的恩德。。。” 哭声瞬间出现，一些人是抹着眼泪离开大殿的。 留在大殿的只剩下十来人。 “各位姐妹，我们就在这里和皇上告别吧。。。” 。。。 三月十九日，卯时。 京城外城，安静肃穆。 大顺军已经集结，准备发起对内城的进攻。 马背上的李自成，正准备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传令兵骑马飞奔而来，下马的时候，脸色微红。 “禀报闯王，西直门打开了，西直门打开了。。。” 李自成楞了一下，看向了传令兵。 不过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李自成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知道了，命令大军，从西直门进入内城，告诉守卫内城的明军，若是归顺我大顺军，可以保住性命，若是负隅顽抗，杀无赦。。。” 。。。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内城所有的城门全部打开，大顺军的军士井然有序的进入了内城，没有血腥的厮杀，李自成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内城。 最后剩下的就是皇城了。 李自成骑马，从正阳门进入了内城。 从正阳门进去就是大明门，大明王朝的礼部、吏部、兵部和都督府，都在这里，还有大明王朝著名的锦衣卫，也在这里。 此时此刻，大明门早就敞开了。 自明朝都城签到顺天府以来，除开大明的皇上，任何人都不得在大明门骑马，但李自成是骑着马进入大明门的。 过了大明门，就是紫禁城了，也就是皇城。 前方的承天门是紧闭的。 李自成看着承天门，脸色有些发白，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明的京城，第一次看见大明的皇宫，居然是以此等的方式。 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在李自成的身后，他们脸上的神色各异，但看向承天门的眼神，则是带着狂喜。 。。。 彻夜未眠的朱由检，得到了内城被李自成拿下的消息，而且还知道了，打开城门放进李自成的居然是曹化淳，那一刻，他已经麻木了。 站起身来，走出偏殿，朝着前方的皇极殿而去的时候，朱由检的身边只剩下王承恩。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这是召集百官来朝会的鼓声。 空旷的大殿和广场，鼓声在回荡，朱由检看着前方的广场，一个多月之前，这里还是满满当当的，站立了诸多的文武大臣，可今日一个都看不见了。 “明白了，朕终于明白了，朕就是那些文武大臣献给李自成的礼物，他们可以归顺李自成，可以保住荣华富贵，朕却要到地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暴怒，没有忧伤，有的只是麻木。 进入大殿，朱由检甚至没有看一看上方的御辇。 “承恩，将你的宝剑给朕。。。” 王承恩吓得身体颤抖了一下，跪下开口了。 “皇上，您一定保重龙体啊。。。” 朱由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承恩，什么都没有说，走到了王承恩的面前，从王承恩的腰间拔出了宝剑，径直朝着后宫的方向而去。 王承恩连忙爬起来，跟随在身后，小跑着跟上去。 。。。 “父皇抱抱。。。” “唰。。。” 数道寒光闪过，仅仅十岁的昭仁公主，以及昭仁公主身边的两个宫女，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两个宫女不愿意离开昭仁公主，陪着昭仁公主到地下去了。 十六岁的太平公主，脸上煞白，看着满脸狰狞的父亲朱由检。 朱由检举起了手中的宝剑，闭着眼睛砍过去。 一声惨叫之后，太平公主倒下了，鲜血从断掉的胳膊处流出来。 朱由检再次举起宝剑的时候，身边的王承恩扑通的跪下了，什么都没有说。 朱由检痛苦的一声长叹，扔掉了手中的宝剑，转身离开。 偏殿的外面，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太监，他们准备好了百姓的衣服。 王承恩再一次的跪下了。 “皇上一定保重龙体，臣召集了众人，护送您逃出去，只要您离开了京城，就可以前往山东或者是南直隶。。。” 这一次，朱由检没有多说，迅速换上了百姓的衣服。 东华门、西华门全部关闭，紫禁城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承天门方向传来的声音，已经非常的清晰，那是准备进入紫禁城的流寇。 脸色惨白的朱由检，看了看身边的王承恩。 “承恩，天命如此，你也不用多想了，陪着朕更衣。。。” 回到中极殿，朱由检换上了黄色的龙袍，王承恩等人则是跪在前面，看着朱由检更衣，朱由检换上龙袍，意味着不会逃离皇宫了。 “黄、皇上，流寇就要进入皇宫了。。。” 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来。 朱由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监，神情漠然。 “知道了，你们都在这里抵御流寇，承恩陪着朕到内苑去。。。” 内苑其实就是皇家的后花园，在紫禁城的最后面，进入内苑需要穿过金水河。 离开中极殿的时候，朱由检没有丝毫的留恋，大踏步朝着万岁山和玄武门的方向而去。 后宫已经变得非常安静，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旷和无助。 朱由检走的很快，王承恩跟着一路小跑。 。。。 内苑，煤山，寿皇亭。 朱由检停下了，看向了寿皇亭旁边的大树。 “承恩，朕刚刚看见了先皇，看见了列祖列宗，朕要给他们去请罪了。” 王承恩再次的跪下。 “皇上一路走好，臣陪着皇上去，皇上此去一路辛苦，臣还是要伺候皇上。。。” 朱由检的眼睛里面，终于流出了眼泪。 “朕恨啊，恨满朝的文武大臣，是他们将朕带上了不归路，是他们让朕葬送了大好的江山，朕无颜见列祖列宗，承恩，朕还是要到下面去见列祖列宗，你将这封白绫披在朕的身上，朕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件事情了。。。” 朱由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白绫，咬破了手指，在白绫上面开始写字：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至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