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轮回

    此时的古云脸色已经开始灰败，皮肤上渐渐开始产生皱纹。

    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他似乎苍老了几十岁不止。

    古云叹了口气道：“你们方才看见的所有尸骸，都是我。”

    唐傲难以置信的看着古云，古云笑笑：“你不用那么不信任我，我说的都是实情。”

    说着，古云抱紧怀中的女子，女子这会儿已经变成大半的枯骨，他深情的在女子唇上一吻道：“我与她的结识本是一场孽缘，渎神翕是我无意间获得，后来我深感渎神翕太过霸道，存在于世只会造成无穷杀孽，便将渎神翕封存在深山老林之中，只盼它永无出世之日。”

    话未说完，古云就猛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吐出许多鲜血，梅笙一不忍，便为他递上一块手帕。

    古云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又道：“谁知云仙被仇人追杀，机缘巧合下又得到了渎神翕，渎神翕阴差阳错之下，又将我们二人的灵魂缚在一起。我在农家娶亲生子，其实每夜梦到的人，都是云仙。”

    古云梳理着怀中女子的发丝，谁想一碰之下，女子满头的青丝随之剥落。古云却毫不在乎，他眼中尽是爱意。又深沉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与她终有一天会见面的，渎神翕将我们二人联系起来，那种感觉难以言明，就像是你的另一半在这天地之间，你始终能感受得到她，能感受的到她的心跳，体会得到她的体温，甚至她的气味也始终在你鼻尖萦绕。”

    说着，古云望向唐傲：“你也是有意中人的，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唐傲默然片刻道：“我虽不如你体会的强烈，但若是雪儿或是孙师姐死了，我也决不愿独活。”

    古云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神色：“你说的不错，这就是爱的力量，云仙就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没了她我活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唐傲却道：“你们的感情只是被法宝联系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根本不是真实的？”

    古云倏的抬起头，望向唐傲，眼中露出许许多多复杂的神色，过了好半晌，他才又低下头，深情的望着怀中女子：“那又怎么样？真的也好，虚伪的也罢，总而言之我爱她，她爱我不就够了？爱一个需要理由吗？”

    唐傲默然，他答不出来，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唐傲自嘲似的一笑，真的需要吗？

    古云又道：“自从我见到她那一刻起，我的一颗心就跟她走了，所以我抛妻弃子，与她逍遥世间。渎神翕给了我们无穷的修为，我们就是陆地神仙，天也去的，地也去得，可是做神仙久了，终是要渐渐灭绝人性的。”

    古云叹了口气：“许是这样吧，我那日亲手杀了我自己的女儿，就连我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我知道后，其实心中一点愧疚都没有，就像人宰杀牲畜一样。”

    唐傲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自杀？”

    古云道：“正如我先前所说的，神仙当久了，是会泯灭人心的。我知道再也不是人了，那不是人，又怎么会再爱？我明白我一切的感情都是渎神翕给我带来的错觉，我内心无法接受，这才了却性命。”

    唐傲等人对视一眼，原来古云自杀的原因那女子也不清楚，还以为是他杀了自己的女儿内疚自杀，原来是察觉到了他们爱情的真相，一时无法接受才自杀的。

    想起先前古云的话，唐傲奇道：“可你不是说……”

    古云摆了摆手又道：“我死后，云仙一时难以接受，就造了这地宫，日日夜夜研习起死回生之术，她用大神通将我尸身保持不腐，一躲就是两百年。”

    众人听后，都是“啊”的一声，他们没想到的是，原来那女子对着已经死去的爱人有两百年之久，这日日夜夜之中，谁知那女子心中究竟会起什么变化？

    如此一名倾国倾城容貌的女子，甘愿在这地宫当中，任由芳华逝去，那得有多大的恒心？

    古云苦笑：“可是云仙不知道，我死后早已经转世，因为渎神翕的原因，云仙不死，我的灵魂也就不会彻底磨灭，所以我每一世都自打生下来就会有过去的记忆，我想尽办法想要进入地宫，告诉云仙我已经投胎转世了，可是云仙将这地宫彻底封闭，我又没有半点修为，只好日日夜夜在地宫外徘徊，这其间，就是两百年的光景。”

    古云顿了顿道：“在这两百年的过程中，我也明白了，爱情就是爱情，就算渎神翕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这段爱情自始至终就是虚假的，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傲问道：“那后来呢？”

    古云道：“后来云仙或许终于明白了，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让我复活的，就彻底放弃了希望，打算和我埋骨这地宫当中，当云仙死去后，渎神翕的真力也逐渐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的力量开始复苏，我终于能够进入这地宫，但是一切都晚了。”

    “晚了？”唐傲不解。

    古云点了点头，望着已经变成桑田的旧海：“也许是云仙孤单的久了，也许是她绝望之中失了神智，居然造出来如此一只凶兽，那凶兽吸收着云仙的绝望和孤独成长，在我闯入这地宫时，凶兽已经长大，不可控制了。”

    梅笙一问道：“既然你刚才能打败它，说明你以前也应该能打败它，为什么之前不出手？”

    古云苦涩道：“凶兽是云仙创造，拥有云仙一半的灵魂，若是凶兽死了，我和云仙最后的链接也将彻底消失，那就意味着我今后不会再记得她，所以我绝不能让凶兽死。”

    唐傲道：“于是你就封印了凶兽？”

    古云点头道：“不错，我将凶兽封印在这无尽海中，只要它活着，我的每一世都会记得云仙，就算云仙死了，我也会不断的轮回，在这三千年里，我的每一次人生，都选择回到这里，坐在能看见云仙水晶棺的山崖上逝去，我救不活她，却能生生世世守护者她。”

    在唐傲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男子孤独的站在崖边，身旁全是自己的尸骸，他望着无尽海，眼中只有对爱人的怜惜，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永远会站在这里，永远陪着爱人。

    唐傲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什么骗我们来这里？”

    古云眼中露出愧疚神色：“也许是时间过的太久，我终究没法忍受孤独，我不想每一生都这么结束，我想再一次抱紧她，再一次亲吻她。所以当你们进入黄沙村时，我就动了邪念，因为我知道你体内有伏龙鼎，一般人虽然察觉不到，但却瞒不了我，于是我就想办法编了一个谎话，这黄沙村其实早就被我控制了，村长也不例外，我骗你们就是为了让你进入这地宫，只要我得到伏龙鼎，我就有把握收服那凶兽，取出云仙一半的灵魂，将她复活。”

    唐傲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恨这古云了，这人虽然骗了自己，却也实实在在是一名苦命的人，唐傲道：“那你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帮助我？凭你的修为，杀了我们几个绰绰有余。”

    古云苦涩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云仙手心的灵珠唤作‘三世情’是集天地造化的灵物，正因为这枚灵珠，云仙才肉身不腐，魂灵不散。然而那三世情却被你轻描淡写的吸收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定数，是我亲手将你们引入这地宫，就等于我亲手毁了云仙的肉身，没了肉身的云仙，魂灵也已经散了，从下一世起，我和云仙就将再无瓜葛，那凶兽是云仙所造，自然要由我了结。”

    说到这，古云终于忍不住体内的苦楚，倒在地上痛叫起来。

    只见他原本还是一头黑发，此时已经鬓角斑白，皮肤上尽是褶皱，已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唐傲一惊，忙问梅笙一道：“梅先生，能否救他？”

    梅笙一还未答话，古云却摇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这身修为都是借来的，本不属于我这具躯体，动用不属于我的力量，自然会遭到天谴，我命不久矣，就让我随着云仙去吧。”

    唐傲默然，古云却道：“这三千年来，我都只能远远望着云仙，却从未真的再抱抱她，不是不能，而是我不敢，我怕我自己发狂，变成怪物，为了救活云仙做出天地不容的恶事。但这一次，我终于能和她在一起了，我死后，就请你将我们留在此地，我愿与云仙一起埋骨在此，永不分离。”

    唐傲点点头，神情激动道：“你放心，我会照做的。”

    古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气色灰败至极，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古云向唐傲招手：“你过来……我有句话只能让你知道。”

    司徒师拉住唐傲道：“唐师弟小心，这人可能使诈。”

    唐傲却摇了摇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