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离 第五章 兽潮临
“战斗人员准备，兽潮已经到了！” 围着第二长街的栅栏已经建成，此时所有大门敞开留给其余长街之人进入。 远处传来阵阵兽吼，飞禽走兽如潮水般涌来。 外街的战士们挥舞着武器与农具，以保护老弱妇孺们撤退，第二长街中也冲出一队队骑手，优先将难民救援回来。 “先救孩子，快些！” 队员们将孩子置于马上，身后身前各坐一个，有的怀着还抱着婴孩。有猛禽俯冲而下，队员只能用空着的手胡乱挥舞慌忙应对，尽可能快些逃回村子，这样还能多救一些人。 逃难之人聚成了一股人潮，本村的巡逻队顶在最前面，但是那些多是新村，巡逻队实力与人手本就不够，怎么可能阻挡这群疯狂的野兽。长街的守卫队也无法穿越这股人潮，只能任凭猛兽摧残着最前方的村人们。 人潮中偶有推攘，许多人因此绊倒在地，然而恐惧的村人们才不会管倒地之人的死活，纷纷践踏而过。整片原野上充斥着亲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与野兽们的咆哮声。 劫难来临之际，人命究竟是何等的卑微。 云风此时站在大门旁，帮着将救回来的人带进长街，他望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少的人潮，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 惨叫与嘶吼声临近，云风精神也有些恍惚，直到长街里传来许多人的大吼：“好了！都救回来了！赶紧进来！” 外面尚在战斗的人这才停手撤退，更有些已经重伤垂死之人拼了最后一口气掩护众人撤退。 伴随着“吱吱”的声响，大门纷纷关上，一时间长街里充斥着悲壮的哭声与骂声。 早已备战多时的战士们顾不得那么多，将长矛插进栅栏上事先打好的孔里，弓手也站在高台上展开射击。 冲锋的野兽们一头撞在矛尖上，被活活刺穿而死。飞禽们不是被高台上的刀剑砍死，就是被长弓射穿，也是进退不得。 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随着远处传来的一声虎啸，兽潮才暂且退去。 夕阳染血，尸骨遍地。 当然，关门之后便是村人们对兽潮单方面的虐杀。 兽潮退却之后，村民们将野兽的尸体搬回长街，就地烧煮了起来。 栅栏附近传来阵阵刺鼻的血腥气，甚至化作了朦胧的轻烟漂浮于上。 众人皆是疲累非常，万幸的是，自从关门之后便没有严重伤亡，这也是还没有妖兽出现的缘故。 长街上，没有人为此感到兴奋愉悦，尽管兽潮居然给了他们休息的时间，但是有智慧的敌人远比愚蠢的野兽们要危险的多。 不过很快，众人便大概明白了撤退的理由。 那漂浮的血气忽然像是被吸引一般，向着远方飘去，甚至那些离长街较远的兽尸也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地上的鲜血逐渐黯淡，像是被剥离了精华，长街前所有的血气转眼便消失无踪。 “那，那是什么！”眼尖的村民大惊道。 众人目睹着血气的消失，只觉得心中一寒。 “那边的山头上，有什么妖物！” 四十九村这边，刘老三满不在乎地夹着肉，散漫道：“吃肉吃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呢，反正要死一块儿死，没什么好怕的。” “呵呵，反正我们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队员应和道。 “说的也是哈，到时候有啥危险，老子命不要了，也要保着小疯子跑路。” 老王啃着一块大骨，嗤笑道：“我看人家保护你还差不多，装什么哩！” 众人哄笑，可以说是在长街中最乐观的队伍了。 当然，没有人发觉刘老三的身躯如何颤抖，也没有人发觉老王的脚颠个不停。 城镇的援兵，是唯一的希望。 之所以不选择直接向着城镇撤退，一来这样没走多远便会被兽潮赶上，纯粹凭借肉身与野兽厮杀实在太不现实。二来城镇的修士也嫌弃无能的凡人们，怎么可能接引村民们入城。 一夜轮值，村人们在忧心与期待中渡过。 防卫战第二日，围栏边换上了新来的村人们，新人们昨日撤退到长街后便一直在休整，对目前的防卫体系也不怎么熟悉。 昨晚兽潮并没有夜袭，那么极大概率便会在今日进攻，故而村人们都紧张无比。 材料堆积成山，工匠们也在加紧加固着围栏。一层层石砖煳在木栏后面，围墙外侧也挖起了深深的壕沟，钩里布满了金属钉，骨刺与石锥。其他村子里有手艺高绝的巧匠，正在全速赶制投石车与弩箭楼。 村人们从未考虑过主动进攻，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只有不停坚固防御，才有生存下来的希望。 傍晚时分，四十九村众人依然聚集在自家的大锅旁。 “有点怪，妖兽在干什么呢？”有队员发起了牢骚。 “谁知道呢，故意吊我们胃口吗？”老王摊了摊手应道。 刘老三将手中的残骨朝地上一摔，焦躁道：“他娘的，总不至于告诉我这妖兽还会兵法吗？故意恶心我们呢！” 云风噗嗤一声，笑道：“怎么可能，它们一直呆在山里，怎么可能会兵法？” 刘老三心觉尴尬，挠着自己的胡茬子道：“那山另一头呢？指不定是另一边来的呢！” 众人忽然停下了嘴，老王一拍大腿道：“你们还别说，倒真有这种可能。” “你看！我说是吧。”刘老三表面上得意非常，心底却是对未知的恐惧。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山那头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众人吃饱喝足，边将此事抛到脑后，只当是日常的吹牛。 唯独云风没有将这句话当成玩笑，毕竟先前种种迹象都指向于此。 残月于夜空高悬，云风对月沉思。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虽然感觉现在自己无所不能，但是还是不想被大家知道。” “倘若被发现了，我又该用什么理由呢？” “话说回来，要是我真的发生了危险，会有人来救我吗。虽然不知道家里人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但是我既然是大家族的人，那家里肯定都是大修士吧。” “真烦啊......” “我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才能知晓，功法到底该不该继续练下去，我之后又该怎么做？” “心好乱啊，真烦。” 然而仰望着夜空的云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右臂上浮现出了淡淡的诡异纹络，当他收心之时又如烟般缓缓散去。 “算了，不要想这么多了，大战前可不能分神。”云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紧张的第二夜过去，这一夜许多人都没有入眠，街头传来工匠疲惫的叮当声，更多的是对兽潮来临的恐惧。 村人们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夜，然而别说兽潮了，长街上空连只乌鸦都没有飞过。 高超的工匠甚至从抵达长街开始便从未合过眼，防线绵延数里，而匠人却有限。想要让长街配置足够的投石车与弩塔，这份工作可容不得他们休息。 尽管简单的部分已经交由其他工匠们去完成，但直到目前，工程尚有近半没有完成。 很快又是一个日夜，此时就连紧张的村人们都觉得诧异起来。不过诧异归诧异，没有人会因此想去远处的山里一探。 第四日的长街，围墙已经是两层石砖以及木料的夹心，因此长矛已经没有必要。取而代之的是外墙上每隔一小段固定着的高大金属板，金属板上有着长长的尖锥，两侧也有锋利的弧刃。 虽然做工粗糙，但对野兽的威胁还是相当巨大的。 距离外墙不远处是许多陷坑与沟壕，考虑到陷坑清理不易，大部分陷坑与沟壕里铺的都是骨刺与硬竹，就不耗费精力去锻造金属了。而且陷坑也没用多做掩饰，毕竟兽潮冲来根本没有可能全数避开。 由于围墙内用粗略调整过的圆木来夹心，两层石墙之间有着较大的空间，村人们在围墙顶上铺了木板，以供战士们站在上面。 围墙内侧有木制的高台或者弩塔，高台上布置有投石车，还放了几桶不明液体。 弩塔上以立三角的阵势摆着三架巨弩，显然拥有不俗的杀伤力。不过时间有限，高台还好，投石车与弩塔就来不及建造许多了，也不知之后是否还有时间能继续加强。 准备做足，村人们也安心了许多，巧匠们也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如此繁重的工作，倘若兽潮来袭，必然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不管之后有没有喘息的机会，工匠们也必须要恢复一下精力了，否则事倍功半反而坏事。 很快，残月升起，云风结束了轮值，休息片刻便入了梦乡。 然而未过多久，云风便被打杀声吵醒，匆忙起身后所看到的是时隔多日的兽潮。 不过这次的兽潮应对显然不如前次那般艰难，猛兽纷纷跌落陷坑，兽潮踏着同族的尸体前进。 当终于有野兽突破陷阱，来到围墙前时却尽皆堵在墙边。 眼前是可怕的铁板，一跃而起也要面对人族的铁矛，身后是正在无畏冲锋的猛兽，根本无路可退。 领头的野兽们刚一畏缩，身后的兽潮便一拥而上，一把将前排推到了金属板上。 野兽们显然并不团结，根本不会顾惜同伴的死活，当死尸化作阶梯，兽潮也开始了真正的冲锋。 云风此时刚赶到墙边，便听到身边有人喊他。 “喂喂，小疯子来搭把手，人手有点不够啊。”那是四十九村的伙伴的声音。 “来了来了！” “帮我把石块运上来，人还没来齐，这次好像野兽数量比之前多了些，实在缺人啊！” 云风闻言，一个箭步冲到石堆旁，石块体积太大，故而即便云风力气足够，一次也只能抱走一个。 他飞也似的冲上高台，把伙伴吓了一跳。 “这小子怎么感觉跑得更快了。”那人心中惊讶，不过没有多想，立马安置好石块。 村人稍一调整，大喝一声：“去！” 石块应声飞出，伴随着一道道轰然巨响，各处的石块如流星般坠落而下，虽然投石车数量有限，但是造成的影响却覆盖了整片兽潮。 飞石坠地之处烟尘弥漫，磅礴的气浪扩散。野兽们被尘土与碎块搅乱，立刻变得散乱无比，弱小的虫兽甚至直接葬身巨石之下，更遑论遍地碎石与巨石，极大阻碍了兽潮的前进。 “大村长那边传话了，石块省着点用，等妖兽来了还有用！”刘老三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吼道，显然是一村所在一轮轮传话过来。 众人心下明白，不过也没有必要再多耗费了，兽潮早已溃不成军。 临近的野兽直接被巨弩贯穿，飞禽也压根越不过城墙，这一战兽潮的数量与质量皆变化不大，村人们用极小的代价轻松取胜，不说无人身亡，甚至轻伤人数都是极少。 战斗结束，血气逆流的情形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村人们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好奇。 那座山头里应该是妖族们在吸收血红色气流，只是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 村人们经此一战，信心增加了许多，想着到时候肯定有办法应对，也没有多害怕。 至于曾经和妖兽搏斗过的大村子们，也都认为即便是那灵气攻击，也不可能破开如此坚固的围墙，故而放松了许多。 没有人知晓，那山林深处有一枚灿金光彩凌驾于众妖之上，无边血气汇聚于他身旁，渐渐结成一枚血茧。 周围诸妖匍匐于地，即便是威武不凡的熊妖都止不住颤抖的身躯。 他在众妖之中血脉最强，也因此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 那一抹金光，究竟是何等高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