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逃离魔掌
索莱丝又开始流泪,可她的眼神....那是让人看了颤栗的眼神,属于复仇女神的眼神。 我说:“你逃不掉的,游骑兵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科洛夫笑道:“哦,我会的,而且轻而易举,黑棺镇的围墙对我形同虚设,我唯一留在这儿的理由,就是有些未了结的家事。” 他指的是索莱丝,即使到这地步,他仍未放弃杀死索莱丝与废钟。 我说:“你打算怎样?” 科洛夫说:“很简单,我们约定见面的位置,我带着你的人,你带着我的人,互换筹码,随后各走各路,问题就解决了。”他似乎在开玩笑,可语气僵硬而死板,很轻易地显露出他的残忍。 我说:“你杀了游骑兵,以为我们会善罢甘休吗?” 科洛夫说:“让我再重复一遍,我并没有杀丽塔·曼,我只是让她奇妙地重生了,你只需要把索莱丝交给我,随后捉住‘废钟’,让他顶罪,你好交差,我也好交差。我相信游骑兵一贯是懂得变通的人群。” 我说:“不可能。” 科洛夫叹道:“别这么斩钉截铁,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永恒溪水的废墟见面,带给我我的女儿,但我不想见到任何其余游骑兵,否则这孩子....也将经历奇妙的复生。” 萨尔瓦多开始剧烈地哼声,似在忍耐酷刑,我关闭了乏加耳机。 索莱丝将她那复仇之眼对准我,神色可怖,她说:“你会照做吗?” 我说:“永恒溪水的地形是怎样的?” 索莱丝说:“那是上世纪的野营营地,周围有茂密的树林,便于他躲藏。”她捏拳站起,说:“我是非去不可的,但你休想将我当做人质。” 我略一思索,笑道:“他犯了个大错,我们根本不必去永恒溪水,他已经暴露了他现在的藏身处。” 索莱丝与弥尔塞同时问道:“真的?” 我问乏加:“你能定位他吗?小天使?”科洛夫可不是什么知识分子、科学疯子,他不可能知道乏加耳机不仅仅是通讯装置,还能用于定位。 乏加说:“已经定位成功,他在‘运动页原’,那儿有一栋黑棺材料制造的别墅。” 索莱丝问:“‘小天使’是谁?是游骑兵的探子?”她秉持着一贯对所有人的不信任,这让她原本就招人厌恶的特性雪上加霜。 我说:“小天使是一位仰慕我的娇嫩少女,就像是常常扑到我怀里,蹭着我让人痒痒的胡须,恳求我疼爱的、水灵灵的女儿一样。” 我本想讨好乏加,但乏加说:“我随时可以减少你账户中的储蓄,你知道吗?” 我大惊失色,心中急想:“你....这又是何必?” 她说:“如果你再说任何令我肉麻的话,我会惩罚你。” 这恶臭而腐朽的世界令人好坏不分,我不能怪她,当然也错不在我,错得是这个世界。 我说:“他在运动页原,我们必须在他离开之前赶去。” 索莱丝立刻说:“我带路,我熟悉这一带。” 我让乏加尽快通知勒钢,让他派遣增援,乏加答应会让那个少年老成的阿比老板调派人手。 我们三人走向酒馆门口,但突然,另一个坐在门口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是个冷若冰霜、苦大仇深的英俊少年,穿着黑色背心,浑身肌肉匀称,脖子上纹着恶魔的长角,他的表面年纪看似只有十八岁,比索莱丝还小了一、两岁,我一看见此人,立刻知道他是谁,因为光看着他的脸就让人肠胃抽筋,怒火中烧。 弥尔塞拔剑出鞘,朝那个少年一劈,但少年站立着毫不抵抗。弥尔塞在最后一刻克制住了情绪,长剑停在了离少年脸颊几厘米之处。 索莱丝喊道:“废钟?” 废钟说:“妹妹,许久不见,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么?” 索莱丝说:“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的恋人也遭遇了与泰同样的下场。” 废钟说:“我同样听见了你们的交谈,这游骑兵没答应交出我和索莱丝,这很好,我信任他了。” 我暗骂他是个没教养的野种,居然敢偷听我们这些上等种族的谈话。我心里清楚他这么做算不得错,可冥火让我看他万事不顺眼,尤其是两个活尸聚在一块儿,让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群食人鱼包围着。周围那些醉酒不归的居民将目光瞥向我们,敌意越来越显著。 我说:“先离开这儿,找到科洛夫的老巢,我们连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我们走上街,弥尔塞的表情很是不快,若非他也精通念刃,恐怕早就拔剑砍人了。他下意识地远离索莱丝和废钟,这让我自觉孤立无援。 索莱丝说:“许久不联系,你过得怎样?” 废钟漠然道:“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索莱丝说:“我只是....只是想感谢你当初带着我逃走,若不然....我早就死了。” 废钟说:“科洛夫是个杀人疯子,冥火让他比恶魔更残忍,比畸形尸更凶恶。你猜我看见他做些什么?我跟踪他,进入他秘密的巢穴,他四处捉幸存的人类,将他们关在铁笼子里,让他们....繁殖,再将他们宰杀。我们生前很可能来自于那群人里。” 索莱丝不禁闭上了眼,咬紧了嘴唇。我感到胃液翻腾,尤其这话是从一个活尸口中说出来,更是令人作呕。 弥尔塞问:“你们不记得你们生前的事?” 废钟说:“不记得,我们没有半点生前的记忆。” 索莱丝哀叹道:“我们很可能由不同的尸体拼凑成形,所以...我们已经成了不同的...人。” 我问:“所以说,科洛夫将人当做牲口养?” 废钟说:“不止如此,牲口、奴隶、泄恨的目标,取乐的对象,他的残忍没有界限,即使那些恶魔,也无法与恐怖的科洛夫相比。”他看着我,又说:“而且,他把人类贩卖给黑棺。” 我问:“什么?黑棺?” 废钟说:“对,卖给血契帮。” 我大喊:“简直荒谬,黑棺的人口控制一直很严格,我们的食物储量一直都是勉强足够的。” 废钟说:“我只是告诉你我偷听到的。” 我说:“那你听错了,黑棺可没富足到购买奴隶。” 废钟不再理我,而是面对索莱丝,说:“我曾经试图杀死科洛夫,但没能成功。这一次,我们的胜算仍极渺茫。” 索莱丝摇头说:“这两位游骑兵能帮上忙的。” 废钟说:“我很清楚,他们并非易与之辈,可科洛夫.....他是个不死的怪物。我们逃离的那一天,我在他秘密的洞窟中埋藏了炸弹,那炸弹的威力足以炸毁一层楼。我躲藏在两百米之外,依然被那爆炸震撼,可...可我并没有杀死科洛夫。” 索莱丝问:“你确定炸中他了?” 废钟脸上肌肉抽动,他说:“我百分百确定,因为我通过望远镜望着大火,我看见他的肉身完全烧毁了,只剩下一具黑色的骨头,可那骨头仍在行走,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盯着我看。在那时,我立即返回你身边,带着你逃了。我很害怕,害怕已经受了重伤的科洛夫。我甚至一点儿再刺杀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低下头,重重喘出一口气,说:“但现在,他杀了丽塔,杀了我的爱人,杀了救赎我的女神,我唯有....唯有一条路可走。” 索莱丝说:“我们必须复仇,我们不能再逃离自己的命运。” 弥尔塞问:“你那些炸弹....也炸死了科洛夫那些奴隶?” 废钟说:“是,这是必要的,我别无选择。” 弥尔塞目露恨意,说:“那你与科洛夫其实是一丘之貉,你同样是滥杀无辜的活尸。” 废钟森然道:“收起你这些废话吧!与其让他们在科洛夫手中受苦,我慈悲地让他们解脱了。” 弥尔塞说:“但你是个残暴的屠夫!” 我挡在他们之间,说:“算了,弥尔塞,世界已经毁了,我们都是燃烬的灰尘,黑与白,善与恶?你还相信那一套?我们都身在灰色地带,是这些灰尘让我们活着。” 弥尔塞说:“他们现在只是在自保,根本不是存心帮我们!我怀疑他们随时会背叛。” 我说:“那又怎样?这世界已容不下纯白的人,但我们也必须除去那些纯粹的黑暗,纯粹的邪恶,比如科洛夫!” 弥尔塞扭过头,默默走了片刻,说:“朗基,你没说错。” 废钟知趣地不再开口,这么做是正确的,他和索莱丝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激怒弥尔塞。 我开始认真思考收留这两个万人恨的活尸,他们无疑都很强大,却又无疑问题重重。他们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强硬固执,可其实格外脆弱,我感到他们是用这冰冷的伪装掩盖自己的脆弱与自卑。 正因为这份脆弱与自卑,让他们更易被打动,更容易对人类生出依赖。 换言之,只要我能忍耐他们,让他们留在黑棺,他们必永远忠诚于我。 他们对人类的善意渴望至极,我只要给予他们一些友善的施舍就足够了。 但目前还不必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偷袭科洛夫,如果能成功,我就成了黑棺的英雄。 我们到了运动页原之外,这里曾经是体育馆,可现在场馆已经倒塌,场馆外建着一座孤零零的小楼,窗户里亮着灯光。 我服下奥丁之眼,发现楼内楼外有不少人,都是些守卫,分不清哪一个是科洛夫,我听不见萨尔瓦多的声音,但愿他没死。 我本想培养他做我的僚机,但现在我只盼着他活着,否则拉米亚必然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