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聚散
噗! 周围几个小少年都笑起来。 邹宴冷冷地瞥了一眼。 满座的人都开始挤眉弄眼,互相使眼色,却是低头掩去面上的笑意。 邹宴摇摇头,继续一一评点皇城司新人们种种不靠谱之处。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以往没有这般便利,从不曾尝试过这等方法来考验新人,所以也没有暴露出这五花八门的问题。 像是这种追只兔子都能追到敌人巢穴的,算不上大毛病,甚至可以说就是逗人一笑的小乐子。 虽然他们做得是一件极严肃的事,可皇城司的气氛,总是严肃严谨中透着一点轻松,就连邹宴自己,有时候也会在将自家的使臣们训练成如士兵,甚至如兵器一般,和如今这般保留相当的人性之间迟疑不决。 邹宴有点走神。 桌前一干人等就开始窃窃私语。 大家其实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情要想,这一场幻境的冒险,可不是休息几个小时就能体味完的。 有人因为过于高傲吃尽了苦头。 有人因为太过冷漠失去了很多东西。 漫长的时光总能暴露一个人身上的诸多缺陷。 在这一段路途中,能毫无后悔之意的人极少,极少。 邹宴回过神,慢慢转头看向杨玉英,略带一点赞叹:小姑娘,你做得很好。 杨玉英难得不怎么尊重这位皇城司的掌事大人,朝他飞了个小小的白眼。 做得好? 哪里好?最后那一场架,打得是身心俱疲。 杨玉英叹了口气,还想起那么多旧事,心情起起落落。 邹宴轻笑,完全不介意杨玉英这一点小小的别扭,他是真心欢喜,为这帮孩子们面对危险时一往无前的勇气。 现在的局面,皇城司的人必须要有这样的勇气。 我点几个人名,乔露,黄海,洛城,高文远,张晓宇 所有被点到名字的心下不禁有些紧张。 这些人中以皇城司的最多,山河祭的也有两个,至于通天鉴,则一个也没有。 邹宴点完了,对下面一众外表冷静,实则紧张的孩子们笑了笑:你们这些人,面对那些怪物时犯下错误的情形,全部都被监考的先生们做了留影,所有的留影送到藏,你们抽时间和曾副掌事一同去看。 所有被点名的人都不敢置信地抬头。 邹宴一本正经地道:这几位都挺了不起的,我得向他们道谢,为我皇城司搜集到足够的错误经验,别看他们只有区区几个人,但是各类经典的错误犯了不下的,聊天的聊天,摆弄阵法的摆弄阵法,复习笔记的复习笔记。 大家头也不抬,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知道了。 好的。 没问题。 邹宴: 曾副掌事咳嗽了声,忽然有点心虚。 好像这些话他已经说过来着,结果说完不久,就给孩子们来了一场拷问身心的大考核。 也难怪大家再也不肯当回事。 曾副掌事目光闪烁,连忙肃穆道:那么,大家回去以后可以想想都想选择何处作为你们的驻地。 我们养灵司新建立,在各地都没有据点,你们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处,作为我们皇城司的触手,在我大顺朝每一寸土地上扎根发芽。 玉英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登州。 天气渐渐热了,杨玉英领了个巡视的任务,从皇城司出来便沿着几个街市慢慢转。 说起来他们以前不爱做这种差事,如今到也习惯成自然。 大顺京城同登州那些偏远地方比,市井繁华,各类新鲜玩意数不胜数,哪怕每日只悠悠闲闲地在街边转一转,也能获得不少的乐趣。 夏晓雪跟在杨玉英身后亦步亦趋。 登州好啊,民风淳朴,风景秀丽,等我过去了可以给咱们造一辆爬山如履平地的宝车,每天乘车登山去看日出日落,闲来打点野味加餐,多舒服,你就让我去好不好! 杨玉英笑得不行:你要是能申请下来,我便答应。 夏晓雪愣了下,稍稍泄了气。 如今养灵司人手不足,很难第一时间全面覆盖大顺朝的各个州县,玉英姐肯定要回登州的,曾副掌事会答应她也一起去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了。 杨玉英莞尔。 我研究传送阵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京城这边各种资料还是满齐全,等研究好了,咱们各地驻地都勾连在一起,到时候你想串门,和进邻居家的大门也相差无几,现在何必在乎去哪里? 夏晓雪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大顺朝现在的交通状况的确是比早些年好了很多,可依旧是多少友人一分别,便一生无从见面,夏晓雪一想到从此和同伴们天南海北,分隔两地,就好伤心! 别的不说,玉英姐的饭要是长年累月吃不到,多痛苦啊! 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少了两千绝对不卖,你要是想要,就拿两千给我。 街边隐隐传来说话声,夏晓雪漫不经意地转头一看,便伸手拉了拉杨玉英。 杨玉英目不斜视,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两个人齐齐加快了脚步。 玉英,晓雪! 身后顿时响起呼喊声。 杨玉英脚步更快了一点。 美人,救命! 那声音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一波三折,回回旋旋,比唱歌还动听。 杨玉英脚步一顿,叹了口气。 夏晓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林官,你干什么呢? 杨玉英:仔细你的荷包。 林官远远就喊:救命! 杨玉英认命地拖着夏晓雪走过去。 林官正同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一起,那年轻人目露精光,眼底深处露出些许贪婪,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剑,剑鞘显得有些陈旧,上面本来也许镶嵌有宝石,现在也不见踪影。 这人一看杨玉英看他手里的东西,登时提高了声音:我们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我是看你们诚心想买,才忍痛割爱,两千块已经很少了。 林官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杨玉英,一手捂住心口:好痛,玉英,得不到它我心口好痛。 杨玉英:我给李真人,还有我们家徐忠明徐山长买了不少礼物,钱花得差不多,两千真没有,最多能给挤出五百多,你要,就是这些,要不然你另外想办法。 林官又去看夏晓雪。 夏晓雪是财主,实在受不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掏干净腰包给他补上了。 看着那人兴高采烈地抱着钱走人,甩垃圾一般把手里的剑扔给林官,夏晓雪叹气:现在换成了我心口疼,这么一大笔钱,我买材料都能给我们家玉英再造两件顺手的兵器了。 林官笑得不行:等发了俸禄就还。 皇城司的俸禄是很高的,林官琢磨着,差不多一年就能还得上。 杨玉英和夏晓雪不禁都有些好奇,探头去看他的剑,剑一出鞘,杨玉英神色便肃穆,许久点头:确实值得。 夏晓雪也不再多言。 不是说这把剑有多么锋利,它也并非吹毛断发的宝剑,年代算不上古老,至少不像卖它的那年轻人说的一般,是什么祖传宝剑,但是,如杨玉英,夏晓雪这般灵觉敏锐的,都能从剑身上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 那些杀伐之气隐于浩然气之下,整把剑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握住他,便会觉得胸中勇气倍增。 随身带着吧,我觉得应能辟邪。 杨玉英猜,这应该是一位沙场将帅的佩剑,哪怕是普通百战兵卒的兵器,也不一定会养出这般气韵。 刚才那位是镇国将军府的,现在没了镇国将军,陛下也是感念几代镇国将军为我大顺做出的贡献,就没把将军府收回,如今小辈们不争气,整日变卖祖业,我看这把剑说不得是昔年哪位林将军的佩剑,别管是哪一位的,总不好让它沦落到当铺里蒙尘。 杨玉英眨眨眼,看了看自家还未激活的角色林见竹,一双手蠢蠢欲动。 林官登时心生警惕,袖子一甩,那剑就躲在他的袖子里不见了踪影。 杨玉英想了想,到没去抢夺。 三个人又巡视了几圈,然后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回到皇城司,赵彦,常青等人居然又约一起吃饭。 大家分别之日将至,虽然不至于再见无期,皇城司每年都要回京述职,至少一年见一次面没什么问题,可是离得远了,再想和现在这般时常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就变得不那么容易。 一连数日,京城里大局,小聚无数,热热闹闹地到冲散了些许离别的伤感。 一应杂事处理妥当,杨玉英穿好皇城司的制服,腰悬御赐宝刀,一应行礼,从皇城司翻出来的那些灵器和秘籍,通通放在手腕上一双玉镯内,便同诸位前辈告辞。 话说,她这一对镯子可让曾副掌事肉疼的要命,最后一次考核结束,曾副掌事数次试图以回收任务道具为名,把镯子收回去,只是杨玉英不肯接话茬,曾副掌事到底也是前辈,面对年纪小,又漂亮,还是自己人的姑娘,他心虚气短的,思来想去,也就罢了。 到走的这日,邹宴亲自送行。 立在皇城司门前许久,邹宴心中空落落的,忽然有一点难过。 到明年,这些孩子们还能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他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