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送上门来了
道路平坦，因为李云逸选择的是南楚官道，常人不敢轻易靠近。整个虎牙军都异常亢奋，人人面色潮红，一大清早就开始的兴奋直到正午时分也不曾散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回家是原因，但也只是缘由之一，更重要的是—— 易风就是李云逸！ 李云逸没死！他一直就在虎牙军身边！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其他消息比这个更让他们激动了，哪怕最终是叶青鱼得到了南楚至高无上的皇位都不可能与这惊天的喜讯相比。因为在他们心中，李云逸的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 虎牙军。 这只由三大神营组建起来的军队赫然已经在整个南楚内外打响了自己的名声，无论是东齐一战，还是北关与大周的缠斗，威风一时无两，恐怕即便是在南楚各大诸侯国的历史上，也从来都没能与之媲美的辉煌战绩，三大神营之名更是震惊南楚，令各大诸侯国忌惮莫测。但谁又能想的到，在两年之前，这只军队最主要的部分还是虎牙关一支小小的守城军呢？ 说是为抵挡南蛮山脉兽潮而组建的守城军，实际上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兽潮真的爆发，他们不过是炮灰而已，最大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尸体抵挡些许时间，让景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大战。 说来凄凉，实则也是事实。在李云逸现身虎牙关外之前，他们近乎已经认命，直到李云逸以雷霆之势收编整个虎牙关…… 虎牙关，变了。 他们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了。 修武。 药炼！ 在其他人看来，虎牙军最为怀念的，定然是北关与大周之间的碰撞，以一介三等诸侯国的两万多兵力打得华安找不着北，这等战绩足以炫耀一生。可实际上，他们想错了，虎牙军最怀念的，还是在虎牙关的那段日子。 从一开始对李云逸的质疑，再到后来的惊奇，直到最后，撼山神箭尤其是血狼营的组建，让他们对李云逸的崇拜近乎狂热！ 即便不是一开始就从虎牙关跟随李云逸的那些人，他们对李云逸的情感也相当复杂，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当年李云逸带领三大神营曲线救国，从各大郡城强行夺走的残兵余勇，也就是兵混子。加入虎牙军之前，他们最好的命运不过是浑浑噩噩度过一生，更有可能成为战场上的炮灰，正是因为李云逸，他们的命运才迎来了一生最重要的一次升华！ 李云逸。 这个名字早已成为虎牙军的精神支柱，就在当年他身死的消息传出之际，整个虎牙军真的快崩溃了，幸好熊俊等人得到了李云逸的明示，稳住了军心。更重要的是，易风出现了！ “他是不是逸王殿下的徒弟？” 在亲眼见证“易风”可操纵血狼营，熊俊等人对他言听计从后，正是这样的传闻，成功稳住了虎牙军的军心。但它的核心，依然是李云逸！ 因此足以看出，虎牙军众将士心中，李云逸到底在何等重要的位置。一早得到易风就是李云逸这消息的时候，整个虎牙军都沸腾了，如果不是李云逸早有预料，让熊俊等人坐镇各大神营掌控，恐怕他的马车早就被挤爆了！ 但直到现在，都已经是正午了，大军休整，李云逸走出马车，依然能感受到来自虎牙军各处投来的炽热目光。 “拜见殿下！” 有人距离数十丈外都在叩头行礼，李云逸无奈挥手，想了想，还是返回了马车。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在虎牙军心中的重要性，但这样的混乱总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吧。无奈之下，李云逸再也不出马车了，除了特殊之事，所有吃喝都在马车上。 一日无事，安然度过。 如果非要说有事的话，那就是各大郡城城守的争相拜访了。 在任何一个世界，消息永远比人传的要快，只是一天时间，李云逸没死，并且在群英殿的表现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楚，以一己之力助叶青鱼问鼎南楚皇位，后者更在群臣众目睽睽之下表达了暧昧之说，无论其中的哪一个，都足以震惊整个南楚，更别说它们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于是乎，即使李云逸选择的路线乃各大城外的官道，根本不会从任何郡城穿过，这些郡城的城守还是按捺不住了，纷纷出城来拜，就想见李云逸一面，更带来了不少礼物和军需物资。 人，李云逸当然不会见的。他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但礼物和军需物资他都毫不犹豫地让福公公和熊俊出面收下了。 白来的好处，不要的那是傻子。 “侯爷近日忙碌，不便见客，还望各位大人体谅则个。” “至于这些礼物，我且代侯爷收下了，会如实转告各位大人的心意的。” 熊俊当然说不出这等文绉绉的说辞，都是李云逸临时教的。各大城守闻言当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离去。 深夜。 虎牙军驻扎官道，终于安静了下来，李云逸躺在马车里正在喝茶，突然。 “哈哈，逸王殿下今天可是收获颇丰啊，真是让老夫都有点羡慕了。” 马车门帘被拉来，风无尘弯腰走了进来，李云逸连忙迎上。 “国师谬赞了。” “如果不收，他们也不安心啊。” 李云逸脸上露出几分无奈，风无尘看到轻轻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既然李云逸知道那些城守因何而来，他又岂能不知道？他更知道李云逸脸上的无奈不是故作姿态，是真情流露。但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他此番前来的用意也并非如此。 “那是当然。有时候，人在江湖，着实会有些身不由己。不过……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来……” 风无尘说着，手腕一翻，拿出一张宣纸，铺在李云逸面前。 “老夫今天闲着没事，随手涂鸦一副，还请殿下掌掌眼。” 画？ 风无尘深夜突然拜访，就是为了这个？ 李云逸眉头一扬，其实早在风无尘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风无尘手上有东西了。只是既然福公公在外守候，李云逸相信，即便是风无尘，他也已经查验过了，肯定没什么危险，这才没有点破，现在…… 醉翁之意不在酒！ 风无尘此次前来定然不是为了看画那么简单！ 李云逸心里明白，脸上依旧不动声色，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 “大人还有如此雅兴？” “只是晚生对琴棋书画之类涉猎极少，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说着，李云逸朝桌子上的画卷望去，不管风无尘此次前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肯定和这画有关系，肯定是要看的。但他对风无尘的这番话自然也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前一世半生惶惶，终以鬼医之名声名鹊起，但始终忙碌，李云逸哪有闲工夫研究琴棋书画？类似画卷的道帛倒是得到了不少，都是救人或杀人的酬劳，但也是当做置换其他资源的筹码用掉了。 “那就含糊过去吧。” 李云逸望向桌上画卷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可就在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的一瞬间—— 轰！ 李云逸只感觉头脑一涨，精神大震，眼瞳蓦地一缩。 风无尘的画，很简单。寥寥数笔，丝毫看不出是经过整整一天所画，是一棵迎客松，扎根悬崖之上，枝叶峥嵘，模样怪诞，若是书画大师望见这副画卷，恐怕会嗤之以鼻，丝毫不以为然，但李云逸不同，只是一眼，他就感觉体内真气一阵震荡，就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心口之上，眼前一阵恍惚，如飓风咆哮，贯空而至。 对！ 就是风！ 风本无形，但经过风无尘看似寥寥数笔的点缀，这棵看似貌不惊人的劲松枝芽之上竟然如狂风席卷，贯穿日月星空，激荡天地之间！ “道帛？！” 李云逸心头顿时一惊，连忙稳住内心，强行压下体内激荡的真气，尽数纳入宝穴之中，与此同时，眼底更浮起一抹骇然。 别人看这幅画只以为这是风无尘的玩笑之作，片刻就能完成，但是现在，李云逸信了。 一天？！ 不！ 风无尘若是用一天时间就能画出这样一张道帛出来，足以证明，他武道底蕴之深，几乎达到无限接近于圣宗师的程度了！ “啪！” 李云逸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视线强行从眼前的画卷上脱离，深深望向风无尘。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听到有人赞誉风无尘南楚第一人的称号，实则两人从未交手，风无尘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最巅峰的战力，李云逸其实是对他南楚第一人的称号有所怀疑的。直到现在—— “他竟然连道帛都能勉强画出来？！” 李云逸心惊肉跳。 道帛。 他在东神洲没有听说过道帛存在，甚至就是在中神州，也是他成名以后才第一次接触，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存在。 道帛是什么？ 是一种传承！ 并非普通武学秘籍那等武技战法的传承，而是，道意的传承！ 东神洲没有，很正常，因为即便是在中神州，道帛也不多，大多存在于各大顶尖宗门或势力的手中，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培养出最顶尖的武者！道帛，也只有他们才能制作出来，由真正的大能者用心撰写描绘，书道意，绘天地！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一生所悟以这种方式流传于世，滋养宗族后人里的天才武者。 在李云逸的记忆中，圣宗师描绘道帛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一个圣宗师决定描绘自己的道意流传于世，这必然是这一宗门的大事，沐浴静坐只是小事，其中过程更不得任何人打扰，全心全意方可成功。至于大宗师，有能力留下记载自己一生所悟道帛的更是少之又少，比圣宗师还要少！ “他距离圣宗师竟然已经这么近了？！” 李云逸内心实在震动，强忍住才没能让自己失态。正在这时，风无尘见他飞快抬起头来，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意外，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这画，可否还有修缮弥补的可能？” 修缮弥补？ 李云逸听到风无尘的询问，心头一动。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作为一个曾见过由真正的圣宗师描绘出的道帛的人，李云逸当然能看出，风无尘这幅画着实透出了满满的道意压迫，但还是有些纰漏的。以他的眼力虽然看不出这纰漏究竟在何处，但如果是真正完美的道帛，其中蕴藏的澎湃道意定然不是他这个伪宗师能够抵挡的，只怕一眼就已重伤！ 这种体会，李云逸前一世可不是没有过。 “他在试探我！” 李云逸心思如电，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夜在南阳城下，他与风无尘的对话，说自己可以帮他寻找另外一条通往圣宗师的大道。 这就来了？！ “他此次离京并不只是为了给叶向佛腾位置，如果只是避嫌的话，他又何必去我景国？！” 有些事当它发生了，其中的意思就相当明显了。李云逸心头思绪翻滚，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原来如此。 自己之前竟然没能觉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风无尘能在南楚国师之位上一坐就是那么多年，果然不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不只是因为他战力武境如何，更是大智若愚。如果换个人，恐怕这次真得着道了。 是的。 李云逸并不打算告诉风无尘他看出了这张道帛上的不足，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被风无尘嗅出些许其他端倪。毕竟，对外自己只是一个七八品的武者，一眼看出风无尘这明显是花费极大心血才描绘出的道帛里的纰漏？这破绽太大了，甚至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安全！ 所以，李云逸打算隐瞒了，当即就要摆出茫然的姿态把此事含糊过去，但就在这时，当他的目光从风无尘脸上划过，看到后者眼底满满的期待和急迫，李云逸心头一振，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嘴角更有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浮起。 “既然你都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风无尘当然不知道就在这电石火光的一瞬间，李云逸的脑海里就闪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他还正期待李云逸的回答呢。 终于。 李云逸开口了。 只是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呵呵，风大人还真是敢说啊。这幅画，大人一天就能完成？” “如果真是如此，大人今夜也不会往我的马车来了吧，更无需担心南剑宗未来的安危了吧？” 望着李云逸嘴角含笑，一副天下之事尽在我心的自负模样，风无尘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厌恶，反而一颗心猛地一颤！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 李云逸真的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