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小姐的秘密
顾十一早知能冒充自己的人定然是与自己眉目有些相似的，所以她倒不吃惊这位与自己相似的相貌，她惊的是， 这女人她认识！ 顾十一认识这位孙家的大少夫人，顾家的大小姐！ 前文早说过，许是托了半妖之体的缘故，顾十一早慧，五岁时便知晓了许多事情，到如今都记得，而这女子她曾在幼年时见过一面，二十五年之后，她还记得！ 那时她那亲娘刚跑了，顾家家主震怒，让儿子带着孙女去向钱家讨说法，顾十一就曾跟着亲爹去过一趟鎏金城的外祖家，见过一回自己那外祖父。 当时她在外祖父身边见过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儿，那时节双方见面极不愉快，气氛十分的压抑，不过这不关小孩子的事，大人说大人的，顾十一跟在亲爹身边，百无聊赖的东瞅瞅西看看，就见着木着小脸立在外祖父身后的小女孩子。 “她一直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她不累吗？” 顾十一十分的好奇，悄悄问身边的妈妈， “那是谁？” 妈妈看了一眼，弯下腰小声道， “大小姐，那是您的一位表姐，她的娘亲与您的娘亲是姐妹，不过您的娘亲是嫡出，她的娘亲是庶出，她母亲早死，父家也没人了，所以被接回了您外祖家……” “哦……” 顾十一自己的亲娘跑了，听说表姐的亲娘死了，爹也没了，她倒是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冲着对方一笑，只是那位表姐便如木头一般，连眼风都不给她一下，身边的妈妈见了便对顾十一道， “她的身份低微，配不上大小姐的青眼，您不必对她如此！” “哦……” 顾十一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那位表姐，这倒不是她以为这上下尊卑如何重要，只是见对方冷冰冰的，没有攀交情的打算，她自然也不想热脸贴了冷屁股。 当年的事儿，不过小小一个插曲，在孩子的心里连一颗好吃的栗子糖都比不上，见着了转眼就忘记了那冷冰冰的表姐，不过顾十一记性好，还真记住了对方的长相，以及那高冷的气质，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饶是她混江湖日久，面上也难免带了出来！ 那上座的妇人见着顾十一也是一愣，她可没有顾十一的好性，记不得顾十一了，不过见着这女子与自己长的有些相似，不由心中暗暗奇怪， “这女子怎得与我长的有些相似，难道是远亲？” 鎏金城钱家与顾家都是修真世家，顾家如今还有人在修真，钱家却已经没有了，不过毕竟当年也是兴盛过的，族人也曾如顾家一般众多，说不得还真遇上一位有血缘关系的远亲，于是大少夫人开口问道， “你姓甚么名谁，是哪里人？” 顾十一此时面上已经上敛了神情，闻言恭敬应道， “奴婢李燕，乃是驷马城人……” “驷马城……离此倒是挺远的，你怎么到了这里？” 顾十一便将编好的说辞拿出来又讲了一遍，那大少夫人听了点了点头道， “嗯，虽说出身低贱了些，不过倒也算得清白！” 驷马城人，应该不是亲戚了，不过就是生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罢了，大少夫人有些鄙夷的打量了一眼顾十一小麦的肤色，心中暗道， “晒得这么黑，看着就是乡间粗鄙的妇人，如何能与我沾亲！” 想了想转头对黄乳娘道， “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 大少夫人每日日理万机，不是因为女儿身边的人都要过她的眼，顾十一还没那资格面见大少夫人，说了两句便让黄乳娘带了她下去。 顾十一从此就在这孙家大少夫人的院子里呆了下来，以她的眼色与交际能力，不出三日便与这院子里的人混得熟了起来，又有一桩奇怪事，孙家的小小姐因为生下来有病，四岁了，小身板儿长得跟两岁的孩子似的，连走路都有些不稳，爹娘又娇惯，所以偶尔出来吹一回风，都是奴仆们抱着的。 顾十一来的第四天，就轮到黄乳娘伺候小小姐了，她跟着黄乳母净身洗面洗手之后，进了大小姐的内院，那孙家小小姐见着黄乳娘身后的顾十一之后，就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之后更是伸手要抱，从那之后顾十一的身上便算是多了一块牛皮糖，那是掀都掀不下来了！ 顾十一得了小小姐的青睐，在孙府的地位那是蹭蹭的往上涨，不但月钱涨了，还有了一间单独的院子，有两个小丫头伺候，她每日甚么也不用做，就是抱着小小姐进进出出，一时去拜见老夫人，一时去院子里看看花，一时跟在孙家大少夫人身边，抱着小小姐看她娘处置庶务。 众人见顾十一如此得势，纷纷上来巴结，唯有那黄乳娘曾面有忧色的提点顾十一， “这话也就我们私下里说，我估摸着小小姐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似少夫人……” 说到这处，左右瞧了瞧凑过来小声道， “你没瞧出来么，实则大少夫人从来是不抱小小姐的……” 外头都传说孙家这位小小姐十分得父母宠爱，实则顾十一进来这么十来天也是看出来了，这都是外头传的，又或者说是孙家夫妻有意给外界这种错觉，实则顾十一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见着孙家的大公子，而大少夫人从来不肯抱自家女儿。 这夫妻二人只怕是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和睦！ 黄乳娘见她肯听进话去，便又多了一句嘴， “再隔三日大公子便要过来看望小小姐的，到时你别往前头凑……” 见顾十一有些不明白，便小声提点道， “大少夫人对女儿不怎么看重，对大公子却是……” 顾十一瞬时明白了，自己可是长得有几分似那位少夫人的，当下点头， “明白了！” 这么十来日顾十一冷眼旁观，她早明白了，自己顾家大小姐的位子，是被这位表姐给顶替了，而当年她可是跟在外祖身边的，她从一个在外家寄人篱下的孤女摇身一变，变成了顾家的大小姐，还能瞒过所有人，这事儿怕是她一人做不到的！ 要知晓，顾家子弟身上可都是有家族印记的！ 所以……这是钱家动了手脚，而钱家插手的意图是为甚么？ 为了顾家，还是……为了孙家？ 顾十一越想越觉得这其中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半夜时分，她与李燕儿悄悄议论此事时，李燕儿的心思细，她看到的东西又有不同， “十一，你没发觉吗？你这位表姐对自己的女儿何止是不喜欢，甚至是有一丝厌恶，依我瞧着，她甚至都不喜欢这孩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又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装样子，还有……” 李燕儿想了想问顾十一道， “小小姐虽说黏你，可她们从来不让你给她换衣裳，甚至卧室都不让你进，都是把孩子收拾好了，才抱出来给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十一想了想道，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我还以为是大家里规矩多！” 李燕儿摇头， “不对，就算前头所说是因为大家的规矩多，可小小姐要方便的时候，她们也从不让你过手，都是抱过去由三位乳娘接手，从不肯让第四人接手，这也太奇怪了！” 顾十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那依你的意思是为甚么？” 李燕儿摇头， “要不……明日你寻个机会把我放进小小姐的卧室之中，我悄悄的瞧一瞧……” 顾十一虽说每日跟小小姐形影不离，可身边都有无数双眼盯着，她但有异动，只怕稍有表露，就会被人给阻止了。 顾十一有些担心， “这府里可是下了不少禁制的，你能成么？” 孙家总归也是修真世家，虽说此处乃是凡人家眷居住之处，但驱鬼镇邪的符箓、法阵之类的一点不少，有几处机密的地方甚至布下了能要人命的阵法，除了家中的主人以外，便只有一些下了血契的下人可以进去了。 而小小姐的三位乳娘就是下了血契的，所以在府中的地位与旁的奴仆大大的不同。 李燕儿道， “我感应过了，小小姐的卧房里虽说有法阵，但也不是要命那种，虽说对阴魂有镇压的作用，不过我如今可不是普通的阴魂，且我不过进去瞧一瞧，至多不过呆上一刻便出来，想来不会有何损害的……” 末了又道， “你忘记了，我有这玉牌啊！” 说起这玉牌可是厉害，有了它，李燕儿在这遍布符箓的孙府之中，竟然能安然无事，甚至还能半夜里出去逛一圈儿，可见得这玉牌遮掩气息的能力之强大了！ 顾十一想了想道， “那你小心些，发觉不对劲儿，就赶快跑出来！” “好！” 于是第二日，顾十一照常天不亮就在外室等候小小姐起身，她姿态端正的坐在桌前，双手放在膝上，借着桌布的遮挡，泥人儿从她的袖子里滑了出来，顺着裙摆滑到了地上，之后又趁着人不注意顺着墙根，溜向了内室的门口…… 顾十一面色不变，后背却绷得紧紧地，只觉得看着李燕儿行事，比自己拼命还紧张，眼角一边瞥着立在门前的两个小丫头，一面又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内室里面跟往常一样悄然无声，顾十一心中狂跳，等了好半晌，才听到有人说话了， “小小姐出来了！” 顾十一忙站起身去接乳娘抱出来的小小姐，孙家小小姐实则生的有几分似她娘，大眼儿，小嘴儿，模样十分的可爱，见着顾十一便笑了起来，小嘴儿红嘟嘟的， “抱！” 顾十一忙伸出去手，将她接住， “走！” 小小姐四岁了也不会说整话，只能蹦单字儿，顾十一忙抱着她往外走，却是看都不敢看内室一眼，生怕惹了人怀疑， “燕儿进去那么久了，里面都没有闹起来，看来是没被发现！” 她这么想着，抱着小小姐出了门，去前厅见她的亲娘。 她们在前厅见了大少夫人，又去见了夫人和太夫人，一上午便过去了，待到小小姐午睡时，她又送了小小姐回去，趁着乳娘进去伺候小小姐，丫头们也各忙各的，李燕儿从角落里窜出来，顾十一忙装做拉鞋跟，蹲下去把泥人儿收进了袖子里， “即是小小姐睡了，我也回去歇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 顾十一转身出了小小姐的绣楼，丫头们都习以为常也没有人关注她一眼，顾十一回了隔壁自己院子，进了院子打发了两个贴身的小丫头，自己进了内室把门一关，跳上床去，这才把泥人儿放在枕边说话， “怎么样？” 李燕儿沉默许久，突然问顾十一， “十一，你……你不是从小记性就好么，你可记得你小时……你这半妖之体可有甚么不妥当？” 顾十一有些奇怪她为何这样，不过还是想了想应道， “没甚么不妥当啊！跟普通的凡人小孩子没甚么不一样！” “是么？” “嗯，应该是的……我自己记忆中没有甚么不一样，老家伙也从来没有提醒过我，想来是没有甚么不妥当的……” 依老家伙那性子，若是真有甚么异状的话，早告诉自己了，也不会临死才说出这个大秘密！ 李燕儿点头，想了想道， “你猜我在内室瞧见了甚么？” 顾十一早被她钓得好奇心大盛，抓心挠肝道， “哎呦……燕儿，你可饶了我吧，快点说吧，再不说我可要好奇死了！” 李燕儿道， “今儿早上我溜进内室去，见着那孙家小小姐还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乳娘过去伺候她穿衣裳时，把被子一掀开，我瞧见她的下半身长满了鳞片，看那模样好似鱼鳞一般……” “鱼鳞？” 顾十一瞪大了眼，她是猜来猜去，至多就猜着那小小姐有甚么天生的畸形，大家的小姐为怕影响婚嫁，所以才这般小心不让人知晓，可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身上长鳞片…… 这不是畸形了，这……这是…… “她也是半妖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