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如此星辰如此夜
傍晚。 太阳已落，明月未升。 薄薄的暮色在整个天地间如轻纱一般地开始笼罩，而在这一片轻纱之上，于那无尽苍穹之顶，不知何时，已有大量的星星开始次第浮现。 太苍月居处。 独立的小院中，几棵大树不规则地点缀于左右前后的院墙内外，而其中一棵，更是在居室左前侧。 太苍月此时就站在那棵大树的底下，两脚松散分开而立，两只手臂亦同样地分散开，倾斜上举于身前，两只手掌心向内遥遥相对。 那日在广清的带领下，他们这一批小弟子各自都获得了入门的功法。 这些功法其实全都大同小异，不过，大同的部分不说，小异的部分却足以分出差别，甚至某些方面上的优劣。 这不难理解，就好像每一个人都长得大同小异一样，大同的地方太多了，不管是整体的身形框架，还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什么的，从内到外能数出一大堆一大堆的，小异的部分相比起来那是真不多。 但就是那点“真不多”，造成事实上的天差地远。 太苍月获得的功法没有名字，他们任何一个人获得的功法都没有名字，而统冠以“凌霄宗入门炼气法”之称。 此时，太苍月所摆的简单姿势，就是功法上所述。 然而，但是。 这只是外在而已。 内在，在太苍月的心、意系统上运行的，却根本不是这套功法。 太苍月出身灵渊府，其父为灵渊府主，其母为灵渊秘境传人，但她此时运行的功法，却同样不是源自父母。 而是源自…… 前世。 又或者说，外面的大世界。 这套功法，因为属于入门法，同样有个很简单的名字，叫做“五星连珠内外沟连定气法”。 虽然名字很简单，但它却是那个大世界最大宗门的不传之秘，也可以说，是道祖核心嫡传，就连太苍月前世入门的时候，都未有资格修炼此法。 所以事实上，此时，太苍月修炼此法，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但它确实只是入门法，对太苍月来说，没有层次上的难度。 任何有一定品级的功法，都是重心重意而不重形，也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得意忘形”，这是所有功法中最基本的一个理论，也是“功法”这种东西区别于常规的身体锻炼法的根本区别。 换言之，外在表现，可以是任何的身体锻炼法。 而内在，却是各家的独特独有。 此时，在太苍月的想象中，她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棵树。 这棵树的根分成了两处，深深地向下扎根于大地，对应她的两脚。 这棵树的干就是她的身体躯干，而她斜伸的两只手臂，就化作了这棵树的两大树枝，遥遥遥遥地向天伸出。 天也不是天，在想象中，整个天际都化作了一片海洋。 所以此时，她的两只手臂是探入了海洋之中。 这海洋无边无际，磅礴却宁静，浩瀚且深远。 深海之中，一颗颗星子，如明珠般璀璨。 她手臂所化的两根树枝，同样地发着光，遥遥地与深海之中那些星子的光芒相接，它们虽然隔着无穷之远，但借助这无边无际海洋中，那无处不在的“海水”，它们事实上，也确实是完全可以沟通在一起的。 很快地，这个意象就完整且清晰地在太苍月的意识之中以至心神之中构筑起来。 而下一刻，几乎是瞬时响应地，太苍月感应到了两只手心之中，传来微微的酥麻以至热胀的感觉。 那感觉非常微弱。 但再微弱，也逃不过太苍月的感应。 “太棒了！” 太苍月的心中，一片感叹。 这个世界，晚上天空见到的星星，远比她前世所见要多，尽管她前世所在的那个大世界本就处于星河之侧，是名副其实的群星升沉灿烂之地。 但这一世，天空所见的星星比前世多了十倍都不止！ 降生之后，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星空，太苍月就感叹以及惊异不已，而再想及道祖亲传的“五星连珠内外沟连定气法”，太苍月心中就更是一片拜服。 道祖之见，果然，跨越世界！ 这个秘法，应该是在这个世界最适用也最神奇以至堪称为“无上”的秘法！ 太苍月的喜悦与思忆一闪即过，很快，她的心神意识完全沉浸在了整个身心内外的感应之中。 通过沟通，通过连接，一颗颗的星子凝炼出一颗颗的璀璨光球，然后这些光球如光、如水、如雨、如雾，化作丝丝缕缕的光雾、液滴，渗入进了她所化作的这棵大树之中，并继续向着大地渗透，直至把整个大地也化作一片璀璨。 直至整个天地，包括她自己，都化为璀璨。 就在这样的心神意识沉浸中，太苍月渐渐地内外俱忘。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另一处，纪飞妍的居处。 纪飞妍同样不在屋内，更不像很多其他的孩童一般，于夜晚来临的时候正常地卧床睡觉。 明明女生，她却偏偏像调皮小男生一般地窜到了院墙边的树上，而且动作非常灵活，简直一气呵成。需要好几个大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的大树，她手脚并用，轻轻松松地，一跐溜就上去了。 这大树有很多岔，上了树后，她找了一个三岔处，稳稳地躺坐下来，然后细微地调整着姿态。 然后，她就闭着眼睡起觉来。 和太苍月一般地，她的“睡觉”也只是外在。 内在，她同样运转起了功法。 纪飞妍出身琼华秘境，她此时运转的，就是琼华秘境中的一门秘传入门法，但更内里，却是似是而非。 本来中规中矩的入门法，在几个关键点处稍一改易，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另外一门完全不同的入门法，而此入法门，在另一个世界，叫做“星河入梦炼形法”。 纪飞妍仿佛睡觉。 而事实上，随着夜色渐深，她也真的沉沉睡去。 但酣睡之中，她的心神始终是沉浸于一片星河之中。 这星河起初是黯淡的，然而，不断地有一颗又一颗的星子掉落于星河之中，然后融解融化于其中，让黯淡的星河变得慢慢地明亮。 慢慢慢慢地。 一点一点地。 明亮，明亮，再明亮。 以至于—— 璀璨。 降生此世十年，这秘法，今日，纪飞妍是第一次运转。 这秘法也没有别的功效，它的功效就一个，或者说两个。 其一，提升修炼者的身心资质，无限提升，直至身心如一，而那已经是很高深很高深的层次和境界了。 换言之，此入门法不止是入门，更贯穿了几乎整个道途。 其二，加成其它的功法修炼。 不管是修炼何种法门，运转此功法，都可以使其修炼效果达到理论上的最大化。 夜半。 后山的凉亭中，广清从修炼中醒来。 例行地，先静后动，从深沉的冥想中醒来之后，广清在小广场上练起了她最近很喜欢的一套拳法。 晋入真一境后，可以选练的功法一下子多了很多，特别是用于身形锻炼方面的拳法剑法等，而这套拳法，就是大气磅礴，浩浩然如长风行空，沛沛然如大江入海。 一番身形腾转，一番痛快淋漓。 再静立了约盏茶时间之后，这一夜的修炼，基本就宣告结束了。 然后广清就放开了心神，感应起了整个凌霄下院的情况。 一百一十四个新进弟子分散所居的庭院，俱在感应之中。 本来应该是她和广和师兄两人各自行走着分开巡视的，那样才能察知所有小家伙的情况，而现在广清意外地晋升了真一境，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她的感应，轻松地覆盖整个凌霄下院。 更不用说，一百多个小家伙，虽然说是分散着居住，但其实整体而言还是只占据了凌霄下院中部的一个区域。 广清的感应，从前到后，把那一百一十四个院落一一巡视。 本来应该是平静的。 也不太可能有什么意外。 但是当巡视完毕，她直接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