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十二章 一只大鸟从天空飞过
“宫商角徵羽,此乃五音。虽鲜有倒用,但不是不可用。此曲初听完整流畅,却仍有几处不对。如果倒听,却才是真正完整!原本软绵绵之曲,一倒则为凛凛杀战!初时为战鼓,擂声简短,旷野无烟,云沉沉,鼓声渐怒、渐急,单骑突出!马嘶鸣!大地震!铁骑横起,吞日!双军绞!血刃锋,白骨露!万声暴!风撕沉云,残阳一角。忽有雨落,洗沉血……” 青李园的总教习嵇幸读着陈难萍写的答卷,畅然一笑,灌了一大口酒。若不是陈难萍笔下少了些霸气,嵇幸就给甲甲了,给个甲上却也不错。 “中大龙若吼,上按左角,中断长蛇,下侵右角,左挡团云。呵,这一局棋,下的可就是大明王朝!如此短的时间,下出这样一局棋,实属不易!虽妙手众多,但仍觉得少了几分气吞万里的气势。” 青梨园的总教习扁士寒再次看了一遍陈难萍的棋谱,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将其编入自己的棋谱中。 “琴为闻他人心思,棋为天下大局,书为扬名立万。见闻于天下,自明于心间,扬名于汗青,此为本次考试之目的。时间之限,不在乎万物皆变,考究学生自定之力而已。” 方肃儒读着陈难萍的考卷,欣赏地点了点头。 四门考试皆为甲上,陈难萍毫无悬念地夺取了青藤园第一名。 在所有成绩都汇总之后,基本没有什么争议,只是关于最后一名的评定有些不同的声音。 四科各取前百名,累计相加,如果有人其中一科在百名里另一科不在百名内,这科目成绩则为空。若是累计成绩出现相同的两位考生,则由三位教习比较试卷,统一决断。若教习意见不同,再加三名教习讨论。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比较罕见,大部分教习都能一眼判定高下,否则也不可能在三天内将所有试卷批完。 本次考试唯一的争议,便是那个叫庞旧山的试卷。 琴科甲下,棋科丁下,书科乙下,画科无成绩,算作丁上。如此成绩综合,恰好卡在一百零一名。于是就出现了争议。 “此人有眼界有才华,为何不录?” “青藤园历来只取百人,断无为此人破例之理!” “此人一百零一名,敢问棋科评价是否偏颇?敢问琴科评价是否刻意打压?就算把老嵇拉来评价,‘倒雨’二字岂非精妙,做题目有何不可?!” “你怎知不是此子歪打正着,仅凭两字就可推测无数情景,岂不是你等妄自想象?若此风一开,投机取巧者将无数!成绩如此,规定一百只收一百,一百零一就是不收!” “迂腐之极!倘若下届考生皆废物,是否仍收百人?倘若下届皆强,是否仍收百人?我青藤园乃育才之地,但凡可教者,为何不收?但凡不可教者,为何要收?汝等几个老儒,天天读书读书,怕不是眼睛都瞎了!” “放肆!青藤园乃教化之地,怎能如此无礼?” “青藤园的规矩不能改,百人便是百人。此子既然有才,那么明年还可再考。” “呵!真是好轻松的口气!一年后再考,你怎么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你这样轻率下断,有可能毁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无需再论,放榜,不录此生!” 坚持不录的毕竟还是大多数,在园长不在的情况下,便只能少数服从大多数,将一个学子的前途生生扼杀。 —— 商冲古将所有的试卷甩给司马峨就走了,近乎万人的试卷都是司马峨一人批阅,他实在是劳累至极,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这时,大概已经放榜了吧。”司马峨揉了揉眼睛,看到桌子上的试卷,猛然一惊,大跳而起。“糟了,糟了,怎么就睡过了头,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哎呀,都已经放榜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对了,赶紧找师兄!” 司马峨一路快跑,直接撞开了商冲古的房门,高声呼道:“师兄,师兄!” 商冲古正在泡澡,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我在洗澡。” 司马峨骤然止步,却又紧接着直愣愣地冲了进去,说道:“师兄,你快看看这份考卷!” 商冲古下意识地一缩回到水里,说道:“考卷而已,你看就行了,给我干什么?” “师兄,你自己看。” 商冲古接过了那张考卷,瞥了一眼后,说道:“有什么?没什么啊……?!” 司马峨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看了一刻钟后,商冲古忽然抬头向外望去,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了。” “放榜了?” “放了。” “有他没他?” “没有。” 商冲古猛然一拍木桶,直接将其拍成了碎片,骂道:“这帮老匹夫!”说着,他便抽过一件大袍裹在身上,直接冲出了房间。 “师兄,不可乱来啊!”司马峨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商冲古的影子。 商冲古一路冲到青藤园外的不求街,看到了立在人群中的十杆大旗,扫了一眼果然没有手中试卷考生的名字,心中立时更愤。四下一望,商冲古找到了有笔墨的地方,当即冲过去,提起其中一支大笔,饱蘸浓墨,不等主人出声,便轻轻一跃,直接飞在了半空中,到了第一面大旗跟前。 “快看!修行者!” 即便是在天都,修行者多如牛毛,也不见有人敢踏空而行,这可是有违律例,轻则入狱,重则直接斩首。自武祖时候立下的规矩,到如今都没几个人敢破。 拥挤喧嚣的人群,忽然都抬头,看到只披一件大衣商冲古从头顶掠过,其衣下风光一览无余。人们都未反应过来,顺着商冲古的身影将目光聚集到了放榜大旗前。 商冲古在大旗前凭空而立,在榜首的上面,直接提笔写下了“庞旧山”三个大字,之后笔一甩,踏空回到了青藤园。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谁,这录取榜怎么说改就改了?!” “在天都御空而行,就算你是修行者,按我大明律也最少也该下狱,等着吧!” “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可信不可信,庞旧山是谁,怎么就取代陈难萍成了榜首了?青藤园,能不能给个解释?” “青藤园,出来人啊!” 一时间,涌动的人群宛如洪流,向着青藤园的大门挤去。 正在谈笑的教习被商冲古的行为炸开了锅。 “荒谬!岂有此理!他商冲古凭什么改了录取榜?他有什么权利更改?还将名字写在榜首,他究竟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现在怎么办,要是再不能给出个解释,外面那些人,怕是要把青藤园都给推翻了。” “让商冲古解释去!他自己拉的屎还要我们帮他擦屁股吗?” 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的商冲古此时也来到了众位教习所在的的忘归阁,睥睨了一眼,说道:“庞旧山,为画科第一。” “你画科成绩已出,其中没有庞旧山成绩,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如此反复,我青藤园信誉何在?” “画科第一又能怎样?画科第一就可以是榜首?” “你商冲古独断专行,青藤园莫非成你一家不成?” 商冲古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就是独断专行。要是你们谁有本事,就上来打我。既然都打不过我,那么就不要反对。” “商冲古,你真以为我等没有风骨吗?”方苏儒怒不可遏,已然举起了拐杖,旁边诸人立刻上前将其抱住,忙劝道:“先生不可!” 此时满头大汗的见习跑了进来,说道:“诸位教习,现在外面人快要冲进来了,应该给个什么解释。” “庞旧山,是为榜首。”商冲古大喝一声,后又扫了诸位教习一眼,说道,“等园长回来,自会同意。” “商冲古,你——!” 商冲古挡在所有人面前,下命道:“按照我说的出去宣布!” 一股无形的威严压来,让这位见习汗如雨下,他看了看这里剑拔弩张的形式,又看了看强硬无比的商冲古,咽了口唾沫,跑了出去。 青藤园的大门被打开,洪亮的声音传了出去。 “庞旧山,是为青藤园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