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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黄泉十二月 第六十五回:青霄直上

    施无弃带着他们向前走,另外四人老老实实跟着。

    叶子序恢复了精神,方才的慌乱终于散了些,她叽叽喳喳地绕着他转,有说不完的话。施无弃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附和。叶临兮在后面与山海他们走着,轻声嚷着:

    “我也为她差点儿掉下去啊……”

    “啧啧啧,你那叫匹夫之勇,山海歹救俩。”阿鸾对着他咋舌。

    山海在后头紧盯着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依然没有说话。

    他们走了许久,让人双腿酸。可能是因为不知目的在何处,时间显得过于漫长。阿鸾在后面问了好多次还要多久,施无弃总是回答说,就快到了。

    “那……那你扇子借我用用,我太热了。”

    “再忍忍,就要到了。”

    这时候,他们感到侧面一阵清凉,隐隐听到水流的声音。转过头,顺着凉风吹来的方向看,林间有一处小小的湖泊。有山石上落下细细的瀑布。风将凉意带过来,还裹挟着一股干净的、有着淡淡甜意的湿气。

    “喝口水总行吧!”

    施无弃停下步子,刚回头,还未说话,山海就打断了他。

    “走这么久,都过饭点儿了,让大家歇一歇吧。”

    无弃点点头,没有说话。阿鸾乐颠颠地跑到湖边,卸了桃木剑,蹬掉鞋,裤子也不挽地冲进水潭里。叶临兮也拿着水壶去接小瀑布的水。叶子序本守在无弃的身边,山海指了指阿鸾的方向,恳求一般对她说:

    “阿鸾水性差,能否请你帮忙看着她。”

    叶子序想了想,微微点头,将裤子别到膝盖上。她往水里走了几步,回头对两人又挥了挥手,才继续向阿鸾那边走去。

    走到水边,山海躬下身,用凉水泼到脸上洗了洗。他抬起头,几滴水珠划过他的面颊。这时候,他缓缓开了口。

    “施公子,柒姑娘的伤,自愈如何了?”

    “无碍,快要痊愈了。”

    霎时,山海抄起岸边的木剑,在起身的一瞬拔剑出鞘,劈向了施无弃。被带起的水花飞溅,形成一道亮晶晶的水帘,在湖面上绽开了一圈弧形的波纹。

    施无弃的双手紧紧夹住了剑身,手掌间渗出缕缕黑烟。

    “你是何人”他瞪着他,“无弃在哪儿?”

    事情生得太快,远处的兄妹与阿鸾还未反应过来。三双眼睛看向二人的时候,“施无弃”力扣紧剑身,突然腾起双腿,对山海的前腰狠狠踹了上去。他没防住,猛然松开手向后跌跌撞撞撤了几步,痛得咳嗽起来。那人稳稳落在地上,在瀑布声里出不易察觉的轻笑。

    “我觉得我这易容术是毫无破绽了,你是如何看出来?”

    他细声细气的,语调已经变了,声音也与施无弃的出现不同。而且这个时候,他的身上散出了先前所抑制的、强烈的妖气。

    “的确没有破绽。”

    山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若从外貌上说,他模仿得的确无可挑剔。连妖怪的气息,他也几乎隐藏得完美无缺。山海起疑心的时候,是因为他只能感知到柒姑娘的位置,理论上应该直接回到住处。而青鹿涯这么大,在此处的几个人无异于在谷堆里刨谷壳,任凭你感知再强,也那面不受这片充盈复杂的灵力干扰。

    还有阿鸾要不来的扇子,和无法自愈的、柒姑娘伤口,都暴露出了问题。

    但要说最开始,还是他没有主动询问梁丘慕琬的下落。

    “你究竟是谁?”

    那人还用施公子的面孔笑着,只是他缓缓睁开了眯起的眼睛。青绿色的眼珠上,竖着一丝细细的、黑色的裂纹般的瞳仁。

    他从身上拿出一枚令牌,同时,头与外衣都有了些样式上的差异,仿佛解除了什么咒术一样自然。山海看清了他的令牌,是金砂庄的庄主。

    “狩恭铎。”山海道出他的名字。

    “凛山海。”他回应了他的名字。

    腹部受到重击,阵痛依然明显,但山海不动声色,他一手抬起剑,横在狩恭铎与水中的三人之间。

    “放他们走。”

    “虽然我与百骸主正面交手,我清楚我是不占上风的,但对你,我相信我绰绰有余。不过,我可是真心想带你们去见皋月大人,是怕不以你们熟悉的面孔示人,会比较麻烦。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还是告诉你——可以,我自然可以放他们走,他们没有任何价值。但这样一来,他们可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你可想清楚。”

    “谁信你的鬼话!”

    伴随着佩剑出鞘的清脆声响,叶公子踏着水走上前,毫无惧色地站在了山海的身后。

    “勇气可嘉。只是我得提醒你……虽然再对付一个你,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日落前我若是没有复命,凛道长要找的人会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山海不清楚他说的是无弃还是慕琬。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侧过脸,对叶临兮说:“走。”

    “什么?凛道长,这……”

    “快走”他面无惧色,“带我徒弟一起。”

    叶临兮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清楚狩恭铎的斤两,但也知道自己以凡人之身和妖怪做对没有什么好结果。他本是不怕的,可他身后就是两个姑娘——两个要人放不下心的、要人保护的姑娘。即使这样狼狈地退场于他而言实在不够男人,但比起她们而言,这不重要。

    他将剑收了回去,忽然转过身,拉着两个姑娘的手腕向远处走。叶子序有些懵,走路时有些跌跌撞撞,阿鸾急了,吵着闹着要跑到师父身边去。她这一闹,叶子序也回过神来,与哥哥一并拉扯着她,向安全的地方跑。

    “所以,百骸主在何处?”

    “他安全得很……你得信我。”

    狩恭铎还是笑着,笑得令他讨厌。他甚至觉得,施公子那商人式笑容都变得可爱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向山海靠近了两步。

    “凛道长,我不想和你打。我受人之托,诚心给你带路,你何不信我?再者,我若真要杀你,我图你什么?我啊,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若想来,随我便是。”

    他说的的确不错。不论他们中的谁,都是第一次拜访青璃泽,不论与狩恭铎还是皋月君本人在此前都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只是他这样做事,动机不纯,意味不明,难免不让人去多想。山海沉默了许久,将桃木剑放了下来。

    “这就对了”他笑说,“那么,请随我来吧。哦,顺便问问道长……您可曾考虑过,求得仙方,得道飞升之事?”

    “……你想说什么?”

    “别紧张,随便聊聊。”

    慕琬随成幽走了许久。一路上,他讲了许多雪砚谷的事。他去拜访邬远归的时候,她刚离开谷里没有多长时间,变化并不算太大。可就这么点儿事,慕琬来来回回都听不腻。

    “梁丘姑娘对门派真是有很深的感情。”他感慨。

    “那是自然”她说,“我记事起没多久,都是在雪砚宗生活的。”

    “你师兄也说过你的事……对令尊的遭遇,我很抱歉。”

    “啊……嗐,无碍。”

    “你还有个兄长,听说也在京城做官?”

    “不,他不在京城……他现在在很远的地方。他本来与我爹在一起的,爹被陷害以后,他也受了影响,被配到很远的地方,连我们也不清楚。”

    成幽沉沉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更喜欢山水……人就是这样,不及画。景致你远近看透了,也便会画了。你把人心里外剖开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话说的是。”

    “对了,梁丘,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不到宗主怎么办?哎,想好了再回答。”

    慕琬本想脱口而出,不会的,我一定找得到。可听他最后这么一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找不到的事。

    “……我决心找到再回去。”

    “找不到就不回去了么”成幽轻轻抿了嘴,“也好。像普通人一样,过普通的一生。”

    慕琬不知如何回答。她或许还年轻,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注定是不会普通的。

    “怎么说呢……成公子,师父是我最敬仰的人,如生父一般”她试着解释,“他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一定、也相信自己能找到他。成公子就没有尊敬的人么?”

    成幽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稍作沉思,回应说:

    “有的。而且,我也在寻的路上。不过你这样讲……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了。祝福你。”

    他话音刚落,一阵异样的窸窣声从周围传来。慕琬立刻警觉地抓上伞柄,环顾四周。成幽也左顾右盼起来。这时,有人飞从小径侧面的林间冲出来,在他们面前的石头上落脚。但仅是一瞬,他立刻腾身而起,消失在另一侧的林间了。

    足够了,这一瞬。

    慕琬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脸上罩着一张面具。那面具上的红色纹样所勾勒出诡异的嘴角,她再熟悉不过了。

    笑面郎。

    慕琬猝然回头,突兀地对成幽行了个礼。

    “谢过成公子,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