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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黄泉十二月 第一百二十七回:借刀杀人

    为什

    她知道的太多了,不杀不行。沐雪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也不会装傻而你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你去天涯海角,只要不回来,我们的一切都可以维持着兄友弟恭的模样。可如今演不下去了——所以这怪你,知道吗?

    她从不知她敬仰的大师兄,能如此厚颜无耻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话来。

    十年来日夜相伴的情义,到底是被什么打败了呢。

    仇恨?

    莫非他知道了?知道了自己作为宗主仇人的遗孤,这件事。

    ——从什么时候?

    巨大的信息量如决堤的洪水,在慕琬的脑海内冲刷奔腾迂回,像要把所有的理性全部洗刷干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又有立场说些什么。她没有将武器对准师兄的勇气和力气。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都失去了。

    或者什么都不曾得到。

    她们在哪儿?半晌,她恍惚地说出这句话来。

    他笑而不答。

    谢花谣觉得,他们似乎走得有些太远了。

    虽然她们俩的本意就是要把邬远归带到偏僻的地方,不要让他注意慕琬的行踪。所以,她们俩有意领着他,佯装不知不觉地往远处走。邬远归倒是觉得无所谓,跟着她们俩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远。来到林间的时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了。

    谢花凌打断了姐姐与师兄的对话,有些担忧地环顾左右。

    我们是不是走的有点远了?

    林子里太静了,静得极不寻常。雪砚谷生灵众多,平日总有许多鸟兽栖息于此。但这时候没有一点儿动静,就好像他们都躲起来了似的。

    不对劲。

    谢花谣弯下腰,牵起她的手问:阿凌是不是走累了?

    阿凌皱起眉,轻轻摇头。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为何?

    姐妹俩虽然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但经年累月下来眼神间的默契还是有一些的。

    远处传来几声稀疏的鸟叫,声音有些许怪异。那声音很远,却声嘶力竭,不像受到惊吓也不像是遇到天敌,它只是——很奇怪。一般的鸟儿绝不会这么叫。

    她突然伸手拽住谢花谣的手臂,将她拉下来,谢花谣失去重心险些跌倒。她惊叫一声,被谢花凌死死抱住了。

    突然怎么了?

    她发现,阿凌恶狠狠地瞪视着邬远归。

    谢花谣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发现邬师兄的眼神微妙起来。他眯起眼,黑色的眼里泛出微微的冷光。这时候,她也察觉到了——在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是妖气。

    你不是远归!

    眼见着这妖怪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她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谢花谣抽出手臂抱紧了妹妹,另一手摸在伞柄上。你是谁!

    嗯你是听到小鸟告状了吗?

    邬远归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另一人的嗓音,依然是男性的腔调。他的瞳色依然那样漆黑明亮,但一头乌发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明亮的棕栗色。那身雪砚宗独有的装束也换了样子,上面泛着细密的磷光。

    你是他身边那个

    他礼貌地笑了笑。

    在下佘氿,久闻谣姑娘大名。

    你为什么变成他的样子?你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佘氿挠了挠头,挑起眉说:别一副我做了什么滔天之罪的样子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只不过在你们昨夜吃饭聊天之后,告诉他那间不该有人的窗户,亮起了不该亮的光。

    你是他的式神?谢花凌抱着姐姐的腰,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这你可猜错了。我这辈子,只会效忠一个主子,但绝对不是你们的大师兄。

    谢花谣警惕地看着他,将妹妹揽在了身后。

    你别是授意来蛊惑我们的弟子

    是么?他皱着眉,我?蛊惑?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你们可别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当年他全家人被你们宗主杀害的时候,你们去哪儿啦?别是还摇着拨浪鼓,穿着尿满屋子跑吧?

    你——你你知道他的事谢花谣神色忧虑,也就是说,他也知道了

    那不然呢?你们还想瞒着他到什么时候?真有意思,这会儿怎么不觉得被你们合起伙骗到现在的他,是可怜的?着实令人作呕。

    雪砚宗的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插手!

    外人?你居然觉得我是外人,这我可就不高兴了。我可是陪着他长大的——你们呢?你们又算一群什么东西?

    谢花谣没有想到,如果佘氿说的是真的这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一个妖怪,伴着一个人类生活了这样久,也不知说了多少谗言。失去父母的他是会相信一个伴着自己成长的妖怪,还是一群弑亲之仇的恶人的弟子们?

    尽管他们是同门。

    她们的直觉是对的,邬远归的确有问题。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大的问题。那既然下了楼的邬远归,并不是真正的大师兄,也就是说他还在那儿。

    小师妹有危险。

    她们到底怎么样了?!慕琬再次振声喊道。

    天呐小师妹,比起两个旁系弟子,你居然连从小伴着你长大的师兄都喊吼,了不得,给你一对儿翅膀你还能上天了。邬远归啧啧咋舌,摇着头感慨。

    不冷静一点,别太冲动了,冲动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何况山海他们不是还在外面吗?总不会有什么大事。

    慕琬做了一个深呼吸,眼神变得像恶狼一样。她似乎从未这么凶过——或者说,对所谓的自己人这么凶。但她没办法,不如说她更像个刺猬罢了,试图竖起所有的利刃将真实又柔软的自己包裹起来——即便如此,也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刺猬。

    你杀了雁沐雪。

    别这么说,杀她的人是一个姓唐的刺客,怎么能是我呢?

    呵,你是不是捅死人了还要说,杀人的是刀不是你呢?

    嗯这么说也没错呢。

    邬远归。她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看错你了。

    笑话,我什么时候求你看对过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慕琬突然问。

    邬远归好像没听明白: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的事?

    哦。他冷笑了一声,连你都知道了,还想瞒着我呢。至于什么时候当然是,从一开始了。

    一开始

    殁影阁你可听过?

    知道。

    无所不知,神通广大,洞察天地这是儿时的我就知道的事。因为那时候愿意帮助我的,就是殁影阁的阁主。他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还举出了证据。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能时刻铭记这炽热的仇恨,不受虚伪的桃李情蒙骗,被所谓的同门情淡化过去。

    慕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近二十年了!难道我们,难道师父,就没有一天,没有一件事,让你受到一点点的感触?你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凉薄的人?不说我们——其他人,其他所有人对你的尊敬,对你的喜爱,那些也都是假的吗?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别怪我他轻叹一口气,仿佛蒙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知道吗?他最初告诉我这件事儿的时候,也是一个夜里。我还小,不比你入门的时候大。那天掌门不在,我一个人在那样冷的雷雨天里发抖,那妖怪突然就出来了,告诉我这些事我觉得他在吓我,但没有。我一开始真的恨他,可师父之后再怎么对我好,我都觉得可以。后来我才知道,黑暗里不断地提醒我的那个声音,其实就是我自己啊。明白吗?早就变成我自己了——

    我没兴趣听你的过往,我也不刁难你慕琬冷静地说,我只知道你杀了雁师姐。

    邬远归的眼神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你变了,慕琬。你长大了。

    少废话。凛道长他们还在附近,你休想轻举妄动。若我和她们伤了分毫

    哦?那个道士和小药童么。我早就打过招呼,在附近巡逻的弟子见到他们,就请这两人就请回住处,最好不要再出门一步。

    什——你这混

    嘘——他比了一根食指,你忘了师父教你的?骂人可不好。

    你到底还想祸害多少人!

    没多少。尽管本来只是需要让一个人闭嘴而已谢花她们非本门亲传,得知了她们家也没什么好处,逐出门便是;凛道长和他的小徒弟也不过是外人。你明白吗?这场争辩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出事,只要——事情的源头愿意做一些牺牲。

    赶尽杀绝是吗?你要师姐的命,现在想要我的?

    如果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能换取最大的和平,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经营门派与经商无异,这也是那位朋友教给我的。你看,若她不管闲事,也只是牺牲掌门一个就能换来我一生的宁静还有整个雪砚宗,至今依然欣欣向荣不是吗?慕琬,这世上不是谁离开谁,哪儿没有谁就不转——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琬的伞剑自下而上劈过来,他灵巧地向后撤步,抽出腰间的剑挡下一击。接着,他打翻了案边的一个空茶杯,伴随着瓷片破碎的声音,门外闯进四五个人来。

    他们都穿着雪砚宗的装束,慕琬却一个也不觉得眼熟。

    妄图刺杀代理掌门带走。正好,请她去她那新房间,看看喜不喜欢。

    邬远归拍了拍衣袖。

    几人冲上来立刻制服了慕琬,她疯狂地挣扎着,伞却被摘走了。她本可以反抗,却因为一瞬间的愣神而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因为那个时候,其中一个人告诉了邬远归一件事。

    谢花氏身中蛇毒,该如何是好

    雁沐雪的房子先借给她们——别让那个小的也跑了。师爷呢?

    师爷他呃,也受了伤。

    小娘们还挺能打。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押走的慕琬。后者以同样尖锐的眼神回敬。

    但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