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01 我的裁缝

    每次抱起午夜的时候夏妮内心都有些忐忑。如果费奇不响应自己的召唤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失败，他会不会迷路，他会不会已经堕落成魔鬼？费奇说这种担忧是很正常的，这种担忧也是无解的，但坚持信念和希望就能够撑过去。只要撑过去，一切就都好了。

    午夜用力打了个呵欠，然后在夏妮的手里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你这个赖皮猫倒是很懂得享受啊！”夏妮笑着点了一下它的鼻子，然后看着它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她再摸，猫再舔。只要午夜不发火，夏妮可以将这个游戏永远玩下去。

    突然，午夜噶了一下，身子直挺挺的，四肢最大程度向外伸展，尾巴如同旗杆，舌头都吐了出来。夏妮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午夜的眼睛。“怎么瞳孔都放大了！难道是费奇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很想立刻召唤费奇，但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之前几次召唤费奇都在路上，状态看起来也挺好的，只是契约魔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恐怖。这一次费奇嘱咐她召唤间隔要长一些，多给他一些旅行和转换的时间。可是现在午夜突然僵死过去，算不算是突发情况？

    夏妮正在犹豫，却看到午夜身子抖了抖，然后慢慢松弛下来。它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似的，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看夏妮，好像在说：“怎么不摸我鼻子了呢？”

    午夜是费奇的魔宠，费奇只要活着，午夜就活着，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说费奇没什么问题了吗？夏妮当然会担心费奇的安危，可是又不敢就这样召唤他。如果他现在正处于变换形态的关键时期，如果打断了他那会怎样呢？

    她只能带着担忧继续等下去。等待日出、等待日落，等待怀表的指针慢慢前进。在达到约定时间的那一瞬间，她立刻开始召唤。

    费奇响应了，然后出现在三桶法阵中央。“哈哈夏妮，你不要吓一跳哦！”费奇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身体形态，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抱住了。夏妮根本没有看他现在是不是变帅了、是不是有了翅膀，只关心一点：他活着回来了。

    “没事儿，别激动，我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费奇轻轻抚摸夏妮的头，感觉头纱下面的小蛇似乎都在蠢蠢欲动，想要咬他一口。“夏妮，你没事儿吧？怎么还越抱越紧了？”

    “没……”夏妮抽泣了半声，忍住了。“之前午夜突然抽风了，我还以……”

    “夏妮？夏妮，你说话啊？怎么呆住了似的？”费奇发现不对劲，赶紧一个地狱治疗拍上去。夏妮没有受伤，她只是愣住了，似乎是不能接受费奇现在欲魔的样子。黑暗而美丽、性感而禁欲、圣洁而堕落，这种强烈的审美精神冲击让夏妮一时呆住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和抒发自己现在的感受，情绪激荡同时又憋闷在胸口，等到了极限的时候……

    夏妮一把推开费奇，快速跑到三桶法阵边缘，对着外面用力咳嗽、干呕，并且不时发出“啊啊啊，噢噢噢”的怪叫。费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慢慢收拢翅膀，如同做错了什么的小孩儿似的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夏妮回头瞄了一眼费奇，然后迅速把头扭回去，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抱歉，忘了这件事。契约魔的时候身上缠着卷轴袍子，欲魔变身那些都没了。地狱里我实在找不到衣服，总不能披着其他魔鬼的皮吧？”费奇左右看看：“咦，你还给我准备了衣服，真贴心！”

    “我知道你这一次是要完成变身的，所以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夏妮将手伸到面纱下，用力揉揉脸，让自己冷静和清醒一下，然后才转过身来。每一个欲魔所散发的吸引力都是凡人难以抵挡的，但如果将注意力集中在“费奇”而不是“欲魔”上，夏妮也就渐渐冷静下来。

    她看着费奇翻找自己的衣服，然后放在身上试试，无一例外都不合身。也是，谁也没给那对翅膀留下空间，更没想到费奇还会长高一些。他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把衣服捆在腰上，至少遮一遮下半身，符合了尺度再说。

    “你的翅膀能收拢起来吗？我给你量量尺寸，很快就能缝制一件。”夏妮走过去，好奇地用手摸摸羽翼。

    “小心！”费奇赶紧一躲，可是羽翼还是划伤了夏妮的手，一道狭长的伤口渗出一粒血珠。费奇立刻就将地狱治疗拍了上去，然后说道：“这翅膀毕竟不是天使而是魔鬼。我一开始也以为很柔顺，但其实那只是假象。这些羽毛如同刀锋一般，是可以当做武器的。幸好不会划伤我。哦对了，我的皮肤也是。看起来很柔软光滑，但是一般刀剑根本就刺不穿，堪比城墙。”

    “脸皮也是一样吗？”夏妮试着揪了揪，突然笑了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出来分享一下吧？”

    “脸皮像城墙一样厚……哈哈，我看到你很轻松地在讲笑话，就觉得开心。”夏妮说道：“你的计划成功了吗？灵魂中是不是没有其他魔鬼了？”

    “如果你算魔鬼的话，那就还剩下一只……”

    “这是你说的还是欲魔说的？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能言善道是契约魔的本领，你本身是个比较木讷的人。”夏妮歪了歪头，看得出来她的蛇发一阵舞动：“不要开玩笑好吗？”

    “好吧，的确是有点兴奋所以……之前的岔路魔的确是没了，我现在是我自己的主人。不过我还不能算是完全解放，因为岔路魔还在，我的身体还困在地狱深处。所以我只能说初步成功了，而且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真正胜过岔路魔。”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你完成了初步的转换，接下来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用这段时间稳定一下？”

    费奇听得出来，夏妮是希望自己在凡间多多停留，休息还是其次的，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够多待在一起。他用力点点头，说道：“我是要休息一阵，适应一下新身体，锻炼能力以及为下一阶段做准备。这段时间就得多麻烦你照顾了。首先就是我这个样子，该怎么伪装一下呢？”

    本以为欲魔是可以自由变换样貌进行伪装，结果变成欲魔之后才知道这个种类的魔鬼是暴虐狂，而不是引诱者。欲魔虽然具备令人沉迷的强大魅力，但并没有根据对方喜好来改变自己的需求。反正不管对手是不是觉得欲魔漂亮，欲魔都是先打一顿再说。

    “我在琢磨怎么再增加一个欲魔的形态，不行的话就只能用幻术先对付着了。我……”

    “等等，再增加？你已经有其他形态了？能变一个给我看看吗”夏妮摇晃着费奇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激动的情绪。

    “也好，反正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费奇脸色一红，音调都变低了好多：“先说好，这是欲魔的能力，不是我要求的……”

    “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我的天啊！”夏妮再次陷入了震惊之中，双手抱着脸颊，脚尖顶着地面，身体缓缓倒下。变成女身的费奇一把抱住她，双手给她用力扇风，充满诱惑力的悦耳声音说着：“冷静，你没事儿吧？”

    就在这时，圣光小天使自己从法印中飞了出来，立刻大叫着：“啊啊啊，我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但是我不能说！不能说憋得好难受啊！咦？回到凡间了呢？费奇天使姐姐，你既然暴露了，我能给夏妮姐姐说了吗？”

    “说什么？”费奇瞟了光球一眼，风情万种的神态令圣光小天使开始散发粉红色的光。

    夏妮用力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从水中挣扎出来赶紧补充空气似的。她打量着费奇现在的形态，伸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然后目光停留在白色的羽翼上：“这是天使形态吗？”

    “不，这依旧是欲魔。”费奇见她冷静了，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借圣光天使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出来了，你发现的大事就是我能变成女性形态？”

    “是啊，就是这件事。”小光球说道：“至于为什么出来，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你看看，法印已经启动了啊！”

    费奇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可能是我变换形态时对力量掌控还不到位吧……慢慢适应一下就会好的。对了，正好我试试这样。”

    他持续为赎罪告解法印输入法力，同时转换形态，变回男**魔的样子。这一次，圣光小天使并没有消失。“我能感觉到法阵还开启着，可以不用回去。但是你这样能主持赎罪告解仪式吗？”

    “显然不行。”费奇看向法印，他仍能感觉到法力输送给法印，但却不能操控法印。“先这样吧，最近一段时间小天使就别回法印，在外面玩儿吧。我需要琢磨一下该怎样处理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能把所有的能力集中起来，而不是分散到两个形态上。”

    “诶？诶！这么好的吗？！”圣光天使用力振动翅膀，绕着费奇飞行，用欢快的声音喊着：“放假啦！尽情玩儿啦！”

    “毛……”黑猫眯起了眼睛，踩着费奇的羽翼，几步就冲到了他的肩头，然后一个纵身扑向光球。圣光天使摇摆着身子躲避开来，然后发出一阵笑声：“午夜别过来！哇哈哈哈，午夜别过来！”

    猫和光球在法阵中又打又闹，这是属于它们的游戏，而观赏它们则是费奇和夏妮的休闲与放松。这段时间夏妮就依偎在费奇的肩膀上，费奇用羽翼充当她的靠背，两个人即便沉默也很幸福。过了一会儿，夏妮问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欲魔会不会不怕麻痹呢？”

    “我也不知道，但的确可以试一试。”费奇侧过头来看向夏妮的脸。

    “那就试一试。”夏妮双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掀开面纱。

    费奇看到了精致漂亮的瓜子脸型，略显羞涩的嘴唇和紧张的鼻尖，然后他就被麻痹了。那是一种失去全身控制的感觉，意识并没有立刻消失，因此还能知道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开始减速，甚至停止下来。夏妮赶忙放下面纱，慌慌张张捧住费奇的头，避免他撞在地上。“放松，放松，最多半分钟就好……”

    其实没有半分钟。大约二十秒后，费奇的呼吸和心跳完全停止，而在这个瞬间他变成了女**魔，并立刻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费奇有些发愣，她（他）突然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产生了。

    “等等，我还能感受到另一半欲魔的状态，他还在麻痹之中，不过正在缓解……好了，我现在可以随时变回去了。咦，这说明男性女性是不相干的两套身体吗？可是欲魔的知识告诉我，这应该只是变形才对！”

    “没有欲魔会是白色天使翅膀吧？”夏妮提醒道：“说不定你本来就不是一般的欲魔，而是独一份的。我相信你有这个与众不同的能力。”

    与众不同吗？费奇获取了地狱给所有欲魔的知识传承后一直在学习“通用能力”，的确没往其他方面想。普通的欲魔绝对都是黑色羽翼，不可能出现白色——除非刷上白色油漆。其他的欲魔也不可能获得神恩和主持赎罪告解仪式，费奇甚至不能想象她们存在获得法印的可能性。而男性女性两个形态居然可以分别承受状态，这个能力简直太逆天了！一套身体承受伤害后转用另一套，轮流获得休息和喘息的时间，这几乎相当于多了一条命，还是那种可以慢慢恢复再利用的性命。

    “夏妮，让我好好想想。”费奇坐了下来，开始对自己施展“侦测魔法”并进行冥想。他按照之前学习飞行的经验，将欲魔这个形态看做地狱力量的具体成果，也就是类似法术所制造的产物，然后尝试对它进行破解。

    灵魂改变世界，地狱何尝不能看做一个守序的、邪恶的灵魂呢？如果“地狱”的地理概念太重，那么换成地狱之主阿斯蒂莫尔斯如何？他是所有魔鬼的统治者，并且有能力对任何一个魔鬼进行升阶、降阶。所以欲魔当然也是一种灵魂改变世界的产物。

    从这个角度出发，加上费奇不断变来变去进行测试，他逐渐找到了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与其他欲魔不同，费奇拥有一个混合灵魂。主要的成分当然是阎瑞，剩下的则还有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圣徒”，也就是神圣力量在费奇灵魂中留下的烙印。费奇被招上神国并接触了女神的神国源质，还利用源质创造了逗猫棒，这个过程让他的灵魂直接接触源质，因此而留下了女神的烙印。因为天使就是从神国源质中创造的，甚至神国源质还能被用来创造女神的神能分身，因此说费奇是个天使·圣徒完全没错，甚至可以将他归类到“女神分身”的类别。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要展现神圣力量来强化灵魂，就会被当作天使而转化成欲魔，并且呈现女性形象。

    剩下两个部分是“霍尔少爷”和“岔路魔”。这一部分并不是他们两者的灵魂还残留着，而是他们的记忆造成的。岔路魔将费奇·霍尔和自己的部分记忆、知识交给他，而在“阎瑞”的特意关照和隔离下，尤其是在他日复一日的扮演下，记忆和知识逐渐扎根，如同形成了两个人格。灵魂能够改变世界，而情绪、习惯和知识可以改造灵魂。所以这两部分的“霍尔少爷”和“岔路魔”是他硬造出来的。

    在转化成欲魔的过程中，“圣徒”变成了白翼女性“天使”的欲魔形象，“霍尔少爷和岔路魔”彻底变成男性“标准”欲魔形象，但是“阎瑞”却并没有转化，而是以“阎魔王”的存在形式保留了他一直以来的记忆、习惯、知识、能力，以及最最重要的人格。

    如果说堕落天使和堕落凡人造成了费奇的两种形象，那么他还剩下“阎魔王”，因此应该有第三种形态才对。费奇集中精神，用欲魔变身的知识和技巧，努力将灵魂中的“阎魔王”呈现出来！变身的能力再加上一部分变形法术的技巧，欲魔的形态软化并且蠕动起来，第三种形态出现了。

    身高降低，体型也变得消瘦，甚至有些瘦弱，面容也变了，最主要的是一对羽翼变成左黑右白对立的双色。“镜子，夏妮镜子！”

    其实在用镜子看到自己面貌之前，费奇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掌纹，提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阎瑞，我又变回来了……对，这是我的脸、我的手，但是身体还是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他过去也不长翅膀啊！这个状态基于他对自己的记忆，然后由灵魂呈现出来，而一个人对自己的了解从来都不会全面，更不会完全正确。所以他的样貌是正确的，手臂手掌等经常在眼前晃的肢体是正确的，身高体重肌肉量也大差不差，其他的仍旧是欲魔。

    “还是差了点，但这至少是最接近原初的状态了。”费奇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在感到熟悉和欣喜的同时，却也觉得有了些陌生感。“可能是作为费奇的时间太长了，逐渐逐渐也就是费奇了。”

    “这是你的相貌吗？”夏妮仔细看着，努力记忆下来。“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觉得很漂亮，但是越看越喜欢看。正好和欲魔相反。欲魔是很帅，但是给我感觉很危险，完全不如这个。”

    “谢谢夸奖，不过我现在依旧是欲魔。”费奇站起来试了试，形态果然不改变能力，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这个状态下可以使用自己法印的全部四种功能。“全法印……所以这才是我真正的稳定形态吗？这倒也很好，全黑翅膀的样子更容易在地狱行走，女性形态伪装成天使，而用这个‘混合欲魔’形态行走人间。”

    “可是外面的人认识的都是费奇的脸。咦，我这才注意到你的声音没变！”

    经过夏妮提醒费奇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混合形态是费奇的声音而不是阎瑞的，这仿佛是在提醒他仍没有完全找回自己身体的事实。“与灵魂相比，声音并没关系。这个嗓音反倒省事了，我只要专心解决面容的问题就好。嗯，用幻术应该就可以，伪装自己应该没多少难度。”

    “那么你的翅膀怎么办？也能够用幻术隐藏吗？”夏妮敏锐地发现了问题：“费奇，你努力收拢翅膀，我看看能不能用衣服遮掩一下。”

    费奇的翼展接近四米，相当于从后背出发，向左向右各伸出一个活人。翅膀的确可以收拢，但仍旧是很突出的一大块，向后向上耸起。夏妮想到了束胸的方法，尝试用绳子捆绑，努力将翅膀压在费奇的后背上。她看了看效果然后用力摇摇头：“不行，这样看起来像是个大驼背，更丑了。”

    “如果不行的话我就把黑色的羽翼染成白的，天天装天使怎么样？”

    夏妮摇摇头：“要是吸引了真理雷霆的牧师的注意力，你能真的模仿天使吗？”

    “的确不行，我还是欲魔，他们有可能在侦测的时候发现地狱的气息。你担心的没错，模仿天使可能会弄巧成拙。”

    “啊，我有个想法了！”夏妮解开绑翅膀的绳子，然后让费奇高举双臂。“对，翅膀从腋下绕到身前来，然后左右交叠，尽可能贴紧胸腹。对，放下胳膊，你能保持这个姿势吗？”

    费奇低头看看，自己的翅膀从后绕到前，然后又再次绕到背后，于是自己如同被羽毛长裙包裹了起来。巨大的羽翼这一次终于能够紧贴体形，不过仍旧有一部分羽毛垂到地上。“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但是问题不大，只要注意点日常应该能保持住。”

    “那就好。我只要根据这个姿势给你设计衣服就好了。嗯，以长袍为基础，下摆增加硬撑，腰部能够束紧，然后上下半身留出分开活动的富余。对，不影响行动的战斗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