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55 神圣与亵渎

    跑！快跑！躲藏起来！

    费奇远远地甩出气元素绳索，勾住青铜要塞的城墙，然后借助拉力让自己飞上去。他身后跟着数千只疯狂的骷髅和僵尸，如同洪水一样向他涌来。它们的速度奇快，行动也非常敏捷，手中挥舞着从要塞各处搜刮而来的武器，还有不断向费奇发射箭矢的射手骷髅。

    并不是费奇去找亡灵的麻烦，而是他一离开藏身处，便有一队慌不择路的冒险者带着无数亡灵冲了过来。那些冒险者在付出自己生命后，将麻烦甩给了费奇。他别无选择，只能一边背锅，一边逃跑，想尽办法将锅甩出去。

    坑神剑发射的神圣雷霆每一次的确可以轻松摧毁几只骷髅，但是远不足以抵挡骷髅们的冲锋。而且那些幽魂更加讨厌，它们从墙壁后面、地下面冒出来，伸出如同烟雾的手，轻轻一抓就能带走费奇的一部分体力，于是疲劳感就开始累积。费奇不敢恋战，用坑神剑的雷霆逼退幽魂，然后立刻起飞。

    空中更危险，大量幽魂隐藏在青绿色的浓雾中，它们见到飞行的生物就会立刻从上而下扑击过来。无奈之下，费奇只能降低高度，尽可能贴着地面，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避免被幽魂围堵的必死局面。如果只靠双翼，欲魔的飞行速度和幽魂不相上下，在数量劣势面前迟早会败下阵来。不过加上气元素绳索后，费奇总算是能比幽魂稍快一些。他可以利用建筑物，从上面、侧面加速通过，幽魂靠着自己能够穿越物质的能力，往往会选择直线追击。这样它们的确可以拉进些距离，但也会短暂丢失视线。

    费奇一直在观察着身后幽魂们的位置，“亡灵入瓮”咒语一直在右手蓄势待发，但他必须找一个能够确保摆脱幽灵视线的机会才能发射。

    青铜要塞十二圈城墙，其材质主要是青铜，表面有强大的防护符文，可以抵挡攻城武器的伤害，也能防护大部分法术轰击。费奇发现这个墙壁对幽魂也有影响，能够大大减缓它们的速度。于是费奇用气元素绳索将自己吊上城墙，用最快的速度翻过去，一边向对面投出亡灵入瓮咒语，一边躲在城头的箭塔内。

    亡灵入瓮，首先散发出吸引亡灵的法力波动，与军令契约中的部分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大了许多。它如同诱饵弹，在亡灵的视角内是一个散发着强大活力的耀眼光球。幽魂们兴奋地追逐扑击过去，此时完全忽略了在箭塔守卫室中启动了灵光遮蔽的费奇。

    “快点追上！快点咬！”费奇用灵光遮蔽掩盖军令，他注意到军令中的地狱契约已经感应到自己正在被欺骗，恶感的诅咒蓄势待发。

    现在就看谁能更快了。费奇的咒语从城墙上缓缓坠落，亡灵只能看到那闪耀的光芒，无从分辨中间有没有实体。它们对生灵的仇恨助长了勇猛，一双双枯萎腐败的幽灵手疯狂抓向光芒，想要用自己的负能量扼死它。

    它们成功了，也失败了。亡灵入瓮的第二部分就是超度。在不死生物碰触到光芒的一瞬间，神圣雷霆所化的正能量形成漩涡，将幽魂的负能量卷进去，如同粉碎机一样将其毁灭。借助魔法矩阵和亡灵入瓮的联系，费奇立刻开始输入法力维持咒语，同时还要将咒语和军令契约联系在一起。

    军令靠一组侦测符文来记录魔鬼消灭亡灵的战绩，费奇无法修改这个符文，但可以外延它，将其与亡灵入瓮联系起来。于是只要魔法矩阵和亡灵入瓮距离不要太远，那么咒语消灭的亡灵就算是费奇的战绩。军令很快稳定下来，恶感消褪，吸引力大大下降，于是费奇也不需要再用灵光遮蔽来刺激它。他小心翼翼躲在房间里，遥控亡灵入瓮。

    法力，一切的根本就是法力，而费奇是在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亡灵。生者的正能量与死灵的负能量并没有孰高孰劣，正常情况下两者是等量抵消。不过费奇可以用牧师的超度技巧来提高效率，而亡灵们却不能操作自身的负能量，因而处于劣势。这算是一种以巧破力，但不可能永远保持优势。几十只幽魂被超度后，还有成百只等在后面，而骷髅和僵尸们则数以千计。费奇不能为了这个咒语耗干所有法力，他坚持了十分钟，然后将超度法阵停了下来。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才是最危险的。亡灵入瓮将周围的不死生物吸引过来，而下一个亡灵入瓮还要重新在魔法矩阵中打磨，因此费奇会暂时失去将亡灵吸引走的能力。他必须躲藏，绝对不能被亡灵发现。

    “女神保佑。”费奇不能出声，只敢在心中默念。

    即便女神已经碎了，但她在天有灵，费奇的祈祷还是起到了作用。幽魂们在城墙两侧展开了搜寻，但没有一只进入箭塔查看。最接近的一次只是一条幽灵的手臂穿墙而过，费奇赶忙侧身躲开，没有被它碰到。如果那幽灵探头进来，绝对会大喊一声：“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当然，幽魂不会说话，它们只会发出尖叫，但足以起到警示和召唤同伴的作用。费奇老老实实在箭塔中躲避，整整三个小时一动不动。终于，附近出现了倒霉的冒险者，将城墙的幽魂引走，费奇这才敢出来。

    隐形和幻术依旧是必须的保命咒语，新的亡灵入瓮再次蓄势待发。费奇来到城墙内侧，他需要看看之前亡灵入瓮咒语的效果。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幽魂们并没有彻底灰飞烟灭，而是转化成了残破的地狱祈并者，漫无目的地在法阵周围缓慢游荡。

    地狱领主拜耳一直在不断修建和加固青铜要塞，因此这里的内城墙上布满了脚手架，残破的地狱祈并者们便游走在一层层的脚手架平台上，如同被困在缸里的鱼。祈并者是没有威胁的，于是费奇悄悄靠了过去，准备一看究竟。

    “这应该是超度法阵造成的效果，落日山脉的游魂也会被变成类似祈并者的东西，只不过游魂变化的祈并者向往主物质位面，这里的祈并者带着地狱气息。”费奇通过观察这些残破的祈并者，来思考超度法阵中某些符文的潜藏功能。很多时候，一组符文就像是一个固件，它在整体状态下才能发挥作用，费奇也无法将其拆开。但如果能确切知道这些符文组具体负责的功能，将其视为一个规模稍小的咒语，那么他就有破解的思路了。

    就在他专心研究咒语的时候，祈并者慢慢走了过来。费奇不以为意，祈并者又不是亡灵，根本不会威胁他，而且地狱的祈并者从来都是绕着魔鬼走的，连劣魔都能让它们害怕。不过，被他超度的这些祈并者靠近后，居然伸出手来，触摸到了还在隐身术保护下的费奇。随后，一阵凉爽的风从羽翼间滑过，祈并者融合进费奇的邪恶灵光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祈并者们看似漫无目的地在脚手架上游荡，但总体趋势是不断向费奇聚集。费奇试着接触隐形，祈并者们的移动速度并没有因此增加，看来隐形术对它们应该是无效的。他主动接近祈并者，每一个祈并者都融合并加强了费奇的邪恶灵光，就像……

    “就像超度到地狱水晶王座的祈并者进入空间乱流一般！”

    费奇心中灵光一闪，突然间有了个猜想。超度法阵建设在主物质位面，运用了女神的神术，所以制造出来的祈并者要么前往女神神国，要么向往主物质位面。而亡灵入瓮在地狱构建，同时它还和军令契约以及费奇的灵魂连接起来，所以这些破损的祈并者认为自己的归宿是费奇的邪恶灵光？

    邪恶灵光就是地狱好感，是地狱规则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费奇琢磨着，自己好像发明了一套“超度亡灵去地狱”的方法。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有道理，凭什么亡灵只能被善良牧师超度去天界、被邪恶牧师奴役下地狱？天界代表善良，但不代表活物；同样地狱代表邪恶，也不代表死灵啊。不管是天界还是地狱都有祈并者，那么亡灵凭什么不能超度下地狱？

    费奇这种想法如果说出去，只会被认为是疯子。亡灵是邪恶的，这一点和地狱一样，所以邪恶牧师可以奴役亡灵。只有去除掉邪恶，亡灵才有可能进入天界，也就是所谓超度，这其中必然要有善良力量的介入。超度等于洗去邪恶，本质上违背了邪恶牧师继续推广邪恶的本质使命。所以想要超度下地狱，那必须一个邪恶牧师使用神圣力量，或者神圣牧师带着邪恶气息才行。这完全是只有变态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只是变态。想要做到这点，首先不能信仰特定神灵，然后还要获得神灵的首肯来使用神圣力量。费奇的经历可能在整个多元宇宙都不会有第二份，就算是再宽大的神灵，也没有理由创造这样的牧师——除非是真理雷霆女神那样，知道自己可能要牺牲全部神力，所以才会有这种放任的结果。

    总之呢，费奇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超度法阵，在完成军功的同时，还可以直接增加地狱好感（邪恶灵光）。祈并者进入邪恶灵光，实际上完成了将祈并者灵魂力量转移给地狱的工作，这是欲魔本职之外的事情，所以地狱会奖励给他好感。

    平时想要获得好感可不容易，尤其是和超度亡灵进行比较。费奇只要有足够的法力就可以在这个亡灵区域中不断制造地狱祈并者，然后用邪恶灵光进行吸收，迅速积累好感。但是这样做，危险性会非常高。亡灵入瓮距离魔法矩阵的最大距离不过五十米，而这里经常会有半径上百米的亡灵群，一旦遇上肯定能发现费奇，再好的幻术阵也挡不住。

    在利益和安全两者中进行抉择，费奇优先考虑安全。坚持到拜耳派遣真正的力量来处理这些亡灵才是最好的选择，亡灵入瓮只能用来在紧急时刻避险，不能作为赚钱手段。“夏妮说过在地狱绝对不能贪婪，必须适可而止。贪婪，就会白给。”

    不过，有了亡灵入瓮之后，费奇的活动范围至少可以大一些了。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能去商业区，那里肯定打的热火朝天。他看了看路牌，一处蛆虫之穴就在不远处，那里是处决犯错魔鬼的地方。作为整个青铜要塞最没有魔鬼愿意去的地方，没有财宝、没有补给，也没有活着的魔鬼，那里应该会相对安全吧？

    只要安全，哪怕是垃圾场，费奇也可以躲一躲。他已经获得了一些战绩，军功契约暂时不会给他惹麻烦。只要手里保留着一发亡灵入瓮，费奇就有一次逃跑的机会。

    “蛆虫之穴”是一个大坑，其作用和“血池”正好相反。在这个坑里布置有非常邪恶的法阵，魔鬼掉进去之后，体内的地狱力量会被抽离出来，因此会导致降阶或者被完全分解。这个过程是异常痛苦的，没有酷刑能和它相比。不过中阶以上的魔鬼对此有一定抵抗力，至少还有自己爬上了的机会。所以魔鬼总是把要处刑的对象降阶成劣魔，然后再投入蛆虫之穴，确保万无一失。当然，也有一些处刑者“需要”聆听更长久的哭喊声，所以将目标降阶到小魔鬼或者倒钩魔，利用其杯水车薪的抗性来延长酷刑时间，这种现象也是存在的。

    蛆虫之穴是个暗杀的好地方，只要将魔鬼推进去，然后确保它跑不出来，那它必然会被分解。因此没有魔鬼喜欢在这周围行走，更不要说居住了。即便是倒钩魔过来倾倒血战中死去的劣魔尸体，也尽可能单独行动，避免被同行的魔鬼在背后推一把。费奇独自走在黑暗静谧的街道上，保持用幻术遮挡自己，完全不敢放松警惕。没曾想他转过转角，居然看到了一只独自活动的契约魔。

    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而且也丝毫不在乎周围会不会有幽灵，完全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它从蛆虫之穴的方向走过来，停在一面坚实的石墙前，伸出右手放在上面，然后念到：“以拜耳的名义，开启庇护所之门。”

    墙壁上显现出一道由符文构成的门框，然后石头移动，露出通道来。如果只是暗门倒也没什么，但那门框的符文居然是天界语，散发的也是神圣波动，这就很古怪了。那个契约魔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不好！”费奇赶紧向后躲避拉开距离，因为一眨眼的功夫那条街道上就塞满了幽灵和骷髅——神圣气息对它们来说就是死对头，肯定要过来对抗的。只不过符文门框完全隐没之后，就算是幽灵不断穿墙也无法发现，于是便渐渐散去。

    或许那里是个不错的躲藏地点。费奇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并尝试等待那个契约魔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