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56 鞭打

    伴随着一阵久违的眩晕，老伊、小布和小黑从颠簸的空间通道中跌落出来，迎面撞向湿滑的草地。小黑用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虽然摇晃了两下，但还算稳稳落地。老伊直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沾了一身草泥，仰面躺着大喘粗气。而小布用脸在地上滑了足足两米远，然后跳起来，用手一抹脸，接着哈哈大笑。

    “强大的魔鬼，我会杀回去的！这打得太爽了！”

    爽？刚才大家都觉得要死了，一个个沉浸在哀伤之中，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爽？小黑在心底吐槽这个疯狂的婆娘，觉得以后还是少和她掺和为妙。

    老伊懒得从地上爬起来。能看着美丽的蓝天白云，然后被青草小花的芬芳包围，这里给他的感觉如同天堂。“任务失败，没能把法师之神解救出来。不过至少确定了他的位置，这是很重要的阶段性胜利。”老伊安慰着另外两人：“那魔鬼的实力非同凡响，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无法理解他那个蜂巢是怎么回事，复制咱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压制魔法女神对咱们的保护，这太匪夷所思了。”

    “思考和头疼的事就交给你了。”小布从蓬乱的头发里随手揪出几片草叶，然后对小黑说道：“关键时刻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扶住我，也许这糟老头子就救不回来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还会使用治疗神术，而且效果还非常不错，挺厉害的啊！”

    小黑歪着头，似乎不知道小布在说什么。老伊一下子坐起身来，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小黑扶住你还施展了治疗术？”

    “对啊！就是我的复制体刚死的时候，不是有强烈的灵魂冲击吗？”小布指着小黑，说道：“他用手托住我的后背并治疗，我才恢复了平衡。”

    小黑双手向前一伸，每只手中都有一把弯刀。这两把刀可以非常灵活，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武技来，但在整个战斗中它们从没有离开过那两只巧手。小布看到后立刻反应过来，也愣了：“不是你，那是谁抓了我的后背？”

    “让我看看！”老伊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他的须发以及全身衣袍都在剧烈抖动。乍一看去，小布的后背没什么异样，但如果用侦测法力的视野便能在衣服上找到一个巨大的手印。那肯定不是人手能够按出来的印痕，更像是一只深狱炼魔做出来的。只不过残留的印痕上毫无地狱和邪恶的气息，也没有之前他们遭遇过的符文法术，而是寡淡却纯正的善良神性气息。

    “嘶……我完全被搞晕了。”老伊只觉得成百上千年来的智慧和见识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颠覆。“难道是深狱炼魔给你疗伤？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当时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很好啊！那很明显是神术，里面还有点……还有点闪电的力量。就是那种细微的电流刺激，非常舒服的感觉。”

    “我看看你的后背。这件事给我一种非常深奥的感觉，似乎有极大的秘密隐藏在其中。咱们离开时见到的阿老头是真的，他散发出来的法师之神神力很具有辨识性。但是我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在那片古怪的蜂巢中开启传送通道。”老伊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为自己妻子松开衣服。

    小布的后背上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样。这些伤痕都呈细长的形状，像是用鞭子或刷子造成的，每一道都很浅，只是日积月累新旧相互叠加，所以才看的触目惊心。

    她的性格有点疯，但是有一个兴趣长久以来都非常稳定，就是有轻微的受虐倾向。在她所有遇到的敌对红袍法师中，除了魔法女神对她命令禁止出手的那些外，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而这个幸运者的存活原因是按照她的命令给她的后背来了一场激烈的按摩。由于小布经常用变形术和幻术伪装自己的样貌以及体态，那个红袍或许并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可怕的“红袍巫师会杀手”。不过这件事对老伊来说并不是秘密，毕竟有许多伤痕也和他有关。

    只要运用银火，小布随时可以治愈并消除所有伤口，但这有什么意思呢？一张光滑平整细腻并具有优美曲线的后背，别人可能就忍心拔个罐或者顶天给刮个痧，多没意思。只有看到这些伤痕，才能让人放心下重手，才过瘾……该打住了，这话题不适宜深入探讨。

    小黑瞄了一眼，若有所思，可能是回忆起了自己童年的过往。他一言不发，走到稍远些的地方坐下擦刀，每隔几秒钟就给老伊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而老伊呢，一直盯着妻子的后背看个不停，半天什么话也不说。

    “我的后背上有什么吗？”小布急得跺脚。她换成用下巴夹住衣服，解放出双手并念咒语，用魔法创造出一面镜子。不过，她平时不看后背，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背后的伤痕不一样了。”老伊用手轻轻抚摸过去，并与自己的记忆做比较。“对！这些伤痕的走势发生了变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小黑又端起了刀：“这个女人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

    “别疑神疑鬼。咱们回到了魔法女神管理的世界，谁还能给她的女儿作假！”老伊摇摇头：“我想，应该是那魔鬼修改了伤痕，并在里面藏了一些秘密。只是我还没搞明白会是什么？”

    “这有可能吗？连伤痕走势也能改？魔法还能干这个？真是闲着没事儿！”小黑收刀入鞘，对老伊说道：“如果那个魔鬼想告诉咱们一些事，直接说了不就行了，或者让阿老头转述也可以。”

    “我不知道……”老伊挠挠头，从腰带的空间袋里拿出烟斗，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他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缓缓说道：“这一次咱们遇到的情况太奇怪，一个在地狱中的魔鬼居然有那样的实力，这谁也想不到。咱们不能以常理出发，得完全放开思路，甚至要发挥极大的想象力。小布，先穿好衣服，咱们一起来琢磨琢磨。”

    说是一起琢磨，实际上小布和小黑帮不上太多忙。他们两个也在努力思考，但思路总是比老伊慢一些，所以主要还是在听他说。“从潜入魔鬼的领地开始，一路上我破解了很多法术防御阵，已经感觉到那里的情况不一般。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小黑点了下头，说道：“你说这个魔鬼非常有钱而且惜命，用的防护法阵都是顶级的，一定找的是地狱中最强的法师，或者多元宇宙中少见的顶级法师。”

    “这个判断要改了，那些法阵很可能是深狱炼魔自己做的。”老伊说完，温柔地看着小布：“为了穿过那些法阵，我都用上了银火的力量，这你还记得吧？”

    “是哦，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以为你是想节省时间，减少被发现的可能。”小布愣了一下，嘿嘿笑着说道：“现在懂了，原来是那些法阵太难，你也受不了，所以才作弊！”

    老伊脸一红，倔道：“有什么就用什么，这叫作弊呐？说正事儿呢！”他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两声之后才说道：“潜入并确定了阿老头的下落，咱们就趁那魔鬼不备，直接杀了他。”

    “那两刀砍得干净利落，”小黑说道：“不过成功关键是你们的银火破了它的防护法术。”

    老伊点点头：“阿老头出来阻止，咱们没听，这或许是个错误，但本着小心谨慎以及遵照魔法女神指示的角度看，咱们的做法也并非没有道理。再之后，地狱深处大量邪恶气息传来，那魔鬼复活，和咱们大打出手。”

    小布皱着眉，她大概已经知道老伊要说什么。“战斗分为三段，杀死魔鬼算第一段，邪恶气息算第二段。那魔鬼真正发挥出压倒咱们的实力，还是在第三段，也就是邪恶气息小时之后。嘶……它是不是在避着邪恶气息啊？”

    “对喽，我就想说这个。”老伊说道：“虽然咱们失败了，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在地狱中能正面击败咱们三个的，绝对不超过四只手。而排除寄居地狱的神灵，单纯算算魔鬼，绝凑不齐五根指头。这个魔鬼强的过分，它会不会在躲避来自地狱深处的监视？”

    “阿斯莫蒂尔斯？”小布挠挠头，然后从头发里顺手揪出一块地狱的碎石，扔在地上。“这个推理有点奇怪。魔法女神说了，法师之神是被魔王囚禁的，无底深渊也是被魔王扔进混沌海的，这只能说明那个魔鬼也是魔王计划中的一部分。它会和魔王不是一条心？”

    “若是一条心，咱们已经死了。”小黑说道：“别忘了你背后的那只手还有治疗神术。”

    “对，小黑说得对。那个魔鬼不像是要斩尽杀绝，反而像是在考验咱们。小布，你设想一下，如果在复制体和咱们战斗时它再插一脚……”老伊突发奇想，立刻将烟斗放下，并开始从空间袋里找东西。“小布，再把衣服掀起来！我想到一个可能，施法者才会这么干……”

    “啊？”小布虽不耐烦，但还是掀起了衣服露出后背，将错综复杂的伤口展现出来。

    老伊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张空白的卷轴羊皮纸，然后嘀嘀咕咕：“地狱的家伙用什么成分的墨水来写卷轴呢？对了，防火的魔鬼血墨水，里面还有一点土元素宝石粉末。嗯，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他快速调配出墨水，然后倒在手心，涂抹在小布的后背上，满满的而且非常均匀。之后，他将空白的法术卷轴羊皮纸覆盖上去，贴满整个背部，盖住所有伤痕，同时念诵咒语。

    小布能听懂这个咒语。“制造法阵时让魔法墨水速干凝固的咒语？你觉得它在我背后留下了法阵？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这可能吗？”

    小黑耸耸肩膀，一副“你们要是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的样子。

    就在她还在怀疑的时候，法术卷轴羊皮纸起了反应，银色的亮光在纸上浮现，同时伴随着一道道细小的闪电蛇。小布又露出疼痛却愉悦的表情，她回忆起这正是之前治疗神术带给她的那种难忘感觉。大约过了五秒钟，远远还没满足，但感觉消失了。老伊赶忙揭下羊皮纸，翻过来查看。

    一串地狱语的符文印在纸上，它们是由隐藏在各条伤痕中的隐秘线条组成的，更是以伤痕的部分走势构成。那些符文无法构成咒语，也没有语言含义，但若是将它们翻译成老伊所在世界的法术语言，则像是一组坐标。

    “传送目的地坐标！还有时间！”老伊兴奋地喊叫着，如同解开了谜题的孩子那样。他将这组地狱符文牢牢印在脑海中，正要将卷轴收起来，就发现自己手中只拿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老伊赶紧看向小布的后背，然后发现她所有的伤痕都变回了熟悉的样子，只留下残存的法术墨水在上面。小布和小黑也凑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却不记得伤痕与往常不同的事情。

    老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脑子中的那段符文记忆还很深刻，但无法取出作为证据。正在这时，他和小布的脑海中响起了来自魔法女神的警示：

    “立刻前往XX城我的神殿，用飞行而不要用任何传送类法术。我感受到有人在现实层面攻击并修改了魔法网络，你们所处的位置很可能不再代表真实。快速撤离，为防止混乱产生，那里将要变成死魔法区。”

    “快走吧，好在距离不远，法力足够了。”老伊拽上小黑，跟着一马当先的小布腾空而起，向魔法女神的神殿飞去。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过诡异，超出了老法师的理解——但不包括那组符文。他现在知道，那个魔鬼要他按照地狱的标准，在一个确定的已知时间传送到一个确定的未知位置。那里可能是陷阱，但老伊不怕，他一定要去看看：这是唯一能够揭开答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