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60 谋划地狱之主

    在费奇刻意的操纵下，这一次回家聚会最终以不欢而散结束，然后用不到两天的时间，个中消息便在塔巫港城飞速传播。

    有人说国王陛下脾气变得暴躁，有些刚愎自用；也有人说他只是在执行自己定下的法律，是在向世人展示维护法律的坚定决心。但不管他们为皇帝陛下安排了什么样的理由和动机，所有人都确定霍尔家族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团结，皇帝陛下和他家里其他人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

    皇帝这样的举动让许多人迷惑不解，但帝国的基础是费奇强大的个人实力，这一点没有发生改变，所以帝国仍继续保持稳定。对于猜不透的皇帝，所有人都表现的更加小心，尤其是在工作方面，可不敢出什么纰漏，就怕他撕开空间一个火球射过来便成灰飞烟灭。

    将一些人推远是费奇计划的一部分，而将一些人拉近，同样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些人其中就包括老伊。费奇算了算日子，提前几个小时前往会面的地点，在那里等着他。

    他选择星界作为会面的地点。

    星界并不是一处空间，而是位面之间的过渡区域。进入、离开和在外层位面之间移动时，空间传送通道都要接触星界，附着在上面，利用星界的特性来协调咒语两侧的环境。利用星界，就可以避免将地狱意志和深渊气息串联起来，也能防止善良和邪恶在空间通道内对撞。星界就像个安全区，将危险的环境隔离开来。

    它无边无际地附着在所有外层位面之间，各个方向都是清澈的银色天空。在这里很少有固体物质，它本身应该是空空荡荡的。但是星界具有和神国类似的特性：可以通过意志或简单的想象，凭空幻化出物体来。当一些生物进入星界并将这里当做庇护所后，它们的意志制造出许多东西，包括一些不断飞行的星界岛屿、各种花草树木，甚至还有巍峨耸立的城市和富丽堂皇的建筑。

    在这里，意志就是现实，所以但凡一个生物还想活下去，那它在这里就不会死亡。同样的，呼吸、饮水、进食、睡眠，在这里都是不必去操心的，每个人总是良好的状态。只是一旦离开星界，所有想象出来的东西都不复存在，这些“俗事”就会重新生效。若是分不清现实和虚妄，长期处于星界的旅行者往往会遭受非常严重的后果。

    费奇进入星界，悬浮在半空中，向各个方向望去都空无一物。他摩擦戒指，从中放出幻蛇科克塔尔。这只只剩下灵魂意识的蛇来到星界，立刻重新获得了自己的身体。它兴奋地上下翻飞，发出愉快的叫声，然后乖乖来到费奇面前，将身体放平。

    这个巨大的蛇形生物的后背可以非常平坦，正适合作为会面的地点。幻蛇科克塔尔本身就具有重塑现实以及产生幻像的能力，在星界特性的加持下，它幻化出来的东西完全就等于真实。它给费奇制造出桌椅，变出食物和饮料。它还制造出看不透的幻术云雾，防止任何外力的窥视。

    坐在幻蛇的后背上，时间的感觉也变得迷幻起来。费奇抬起手，运用魔法来尝试制造各种东西，大多是一些杯盘之类的器具。在这里，他的念头瞬间就能够得到实现，让这种玩耍很快就变得非常没有意思。

    突然，一道闪电在远方炸响，亮光出现的同时雷声已经抵达。这不符合外面的自然规律，但在星界却司空见惯。有生物在遥远的地方想象雷霆，在他的想象中，光亮和声音是结合为一体的，对外呈现的时候也要同步进行。

    一只巨大无比的鲸鱼从远方掠过，猛然占据了大半个天空。闪电将它的黑色影子印在银色的天穹上，将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在广袤星界空间中留下灿烂的一瞬。相隔太远，费奇也不确定那只外形很像鲸鱼的东西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想的。他很有兴趣到那里探索一番，但时间不允许——带着长尖帽、叼着烟斗的老伊已经来了。

    “坐吧，这些是我从皇宫里拿来的，不是在星界变出来的幻象物，尝尝吧。”费奇给他斟上茶水、摆上点心。“你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了些，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老伊一撩袍子，坐了下来，两条多毛的长腿在一瞬间刺痛了费奇的眼睛。他将烟斗放下，里面的火苗自动熄灭，好像是有智能的样子。老伊清了清喉咙，说道：“我是有些着急，毕竟关系着法师之神的安危，而且还有太多谜团未解，我按捺不住。”

    “在整件事中，阿老头的安危其实是最不重要的。如果事情解决，他必然能够脱困；如果解决不了，他就算继续被困，也没有危险。”费奇从空间袋里拿出来的茶水还是热的，袅袅水雾散发出花朵的清香。他嗅了嗅，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老伊，问题的关键是无底深渊、血战和阿斯莫蒂尔斯。这虽然是三个东西，但现在都混到一起去了，当做一件事也可以。”

    老伊皱起眉头，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缓缓放下杯子。他凝视着费奇，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试图揭开幻象和变形，看到费奇真正的样子。接下来，他没有谈论无底深渊、血战或魔王，而是问道：“你是谁？你和那个深狱炼魔地狱领主是什么关系？”

    “我叫做费奇，一半人类一半魔鬼，我人类的这部分是一个法师，魔鬼的那一半是个领主。你和小布、小黑在地狱与之战斗的那个深狱炼魔就是我，只不过平时我都在外面游荡。”费奇不想透露自己灵魂的秘密，于是说道：“在你们的世界有个咒语叫做星界投射，就是留下身体，用灵魂和意识到达星界，从这里再造肉体，并用来探索其他世界。我用的方法和那个类似，留下一个没什么防护能力的躯壳，这也是你们一开始能够杀我一次的原因。”

    老伊点点头：“如此一来我便懂了：你在整件事中也不是自愿的，你和阿斯莫蒂尔斯处于敌对关系，你有需要对他保守的秘密，是不是？”

    “你说的不准确，我和魔王大人并非敌对，只是在几件事情上意见不统一，利益有些冲突。”费奇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说道：“搞清楚这一点，对咱们接下来的谈话非常重要。”

    “我洗耳恭听。”老伊正襟危坐，回答道。

    “我要你们想办法去杀阿斯莫蒂尔斯。我可以告诉你如何锁定它的真实位置，我可以让你们获得极大的战术优势，我可以创造出能够真正杀它的机会。”费奇的声音平稳有力，里面充满了自信，强大无比的自信：“在阿斯莫蒂尔斯将自己与地狱结合起来之后，现在是唯一杀他的机会。”

    “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是我见过的最强者，你诡异的能力不需要神力，这让你在地狱比任何神灵都更有战斗力。魔王的力量远在我之上，只有你还有点可能……”

    费奇摇摇头。“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我或许能和魔王周旋一下，但我的一半是魔鬼，只要地狱的规矩不倒，我便被它压制。而且魔王不会和人一对一，它被无数魔鬼重重保护，要有足够的牺牲才能到达它身边，取得一个杀它的机会。”

    “为什么要杀死它？你想成为地狱之王吗？”

    “更正一下，不是杀死它，而是去杀它——我不认为你们能杀了它。”费奇说道：“整件事有个非常简单的解释：魔王阿斯莫蒂尔斯利用阿老头的神力将自己保持在一个特殊的状态，这个状态令它可以维系无底深渊与混沌海合二为一的现状。同时，这个状态也给它制造出破绽，我能利用这个破绽，同时将破绽给你，让你们能威胁它的生存。最终我要的结果就是让魔王衡量自己的利益和地狱的利益，让它为了自保而放弃阿老头神力，消除自身破绽——那样我就解放了，阿老头也就解放了，无底深渊也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你是说，这还可以让血战重新开始？”

    费奇点点头，说道：“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大量牺牲，没有成千上万的天使殒命，根本不会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但是，如果血战不重新开始，这成千上万的天使一样要和魔鬼战斗，死的只会更多。你背后有个善良而强大的魔法女神，让她去找志同道合的神灵，集结足够的力量，去找魔鬼之王的麻烦，长痛不如短痛。”

    “我恐怕无法说服魔法女神，尤其是这个计划来自一个魔鬼之手。”老伊叹了口气，随后解释道：“我不是说你的计划不好，只是说现实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魔鬼阴险狡诈的名声广为流传，因此整个计划很荣就就会被认为是巨大的陷阱。魔鬼正准备到处扩张，善良的力量是唯一的阻碍。如果能一下子坑掉大量天使，这显然值得一试。”

    “你说的没错。假设阿斯莫蒂尔斯对我说，只要我杀死一万个六翼级别的天使，之后就将阿老头从我身上拿走，那我不仅会毫不犹豫下手，甚至可以杀三赠一。”费奇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找到足够的炮灰，我现在只将怎么找到阿斯莫蒂尔斯以及怎么杀它告诉你。这个办法，只要他还留着阿老头，只要无底深渊还在混沌海中，就对它有效。”

    老伊用力揪着头发，显得坐立不安。但凡有点可能，他也不想和魔王发生直接冲突，更不想为了有可能价值成千上万天使性命的计划扯上关系。但不管他是不是纠结，费奇都开始讲解如何杀死魔王。

    “阿斯莫蒂尔斯和地狱融为一体，这让它拥有两个特殊能力：一个是隐藏真身，谁也不知道出现的那么多魔王中哪一个才是他；第二就是在地狱主场无限制造自己的分身。你已经尝过和自己分身战斗的感觉了，但反过来，如果有成百上千个自己成为战友，根本不怕牺牲地为你战斗，你如何能够失败？”

    费奇一挥手，无限零点符文震荡起来，又一个阿老头的震荡复制体突然出现在幻蛇的后背上。这个复制体对着本体龇牙咧嘴，不断进行咒骂，不过他在费奇的控制下无法施法也无法移动。在表演了一段无能狂怒后，费奇将他消解、塌缩，化为乌有。

    “我深入研究了这种能力，知道它的优缺点。这种震荡世界的能力有一个天敌，那就是神力。阿斯莫蒂尔斯需要神力来移动和固定无底深渊，这股神力也会移动和固定他。只要按照以下方法，就能顺着神力以及地狱的震荡找到他。”

    无底深渊和九层地狱连接的杠杆是无形的，从地狱第一层的坑洞直通地狱九层，阿斯莫蒂尔斯就在那里。他的本体也被位面强移咒镇压，去不了其他地方，只不过他可以操纵分身来完成本体想做的所有事情。他早就习惯使用分身了，因此也没什么妨碍。

    “找到他的本体后，接下来就是锁死他利用震荡制造分身的能力。这个魔法非常深奥，但即便不理解也能够施展出来，我会给你法术器材。你需要准备超越世界的力量，或者大量灵魂献祭，或者消耗很多神力，足够让一个中等能力的神直接瘫痪。”

    “集合的神越多，每个人的消耗就越小，这样就更有余力面对阿斯莫蒂尔斯。”费奇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即便没有分身来帮忙也无法逃跑，阿斯莫蒂尔斯依旧是整个地狱最可怕的敌人，你要对他的强大有所准备。能不能杀死他，最终是要看战斗能力、意志、策略以及牺牲的。我只能给你一个机会，没能力将胜利塞到你手里。”

    听费奇又将很多细节补充完毕后，老伊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费奇讲述的原理，特别是世界震荡、分身规则、神力锚定这些，完全是他从未听过的高深理论。听起来的确很像是一回事，但老伊也得承认：“我没法评价这个计划的真实性、可行性以及优劣，这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但我有个疑问：在这一切都成功运行的情况下，如果魔王真的被杀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的这个疑问建立在一个不可能的假设上，那就是阿斯莫蒂尔斯将地狱的利益放在自己生命之上——这完全违背了邪恶的本意。”费奇也觉得别扭，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好吧，如果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阿斯莫蒂尔斯就会彻底消失，不可能再回来。然后，地狱或许会让魔鬼在争斗中选出一个新的魔王，然后给它执掌地狱需要的知识和能力；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直接将我拽到原来魔王的位置上，这样可以用我代替阿斯莫蒂尔斯，继续维持无底深渊现在的位置。”

    “你会吗？”老伊问道。

    “看地狱给我多大好处了。”费奇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你先让阿斯莫蒂尔斯拥有自我牺牲精神，并且是为了将利益让给别人并让自己付出的一切化为流水的这种牺牲。做到这一点，我大概就有那么一点可能成为地狱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