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城
大哥参军入伍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军队的锻炼让他整个人都跟原来的气质不一样了,充满了一种刀藏于鞘的沉稳感,似乎在任何事面前都有底气,反正无论是谁,都没有看见大哥慌张过。 那天他们聊了许多,但大哥跟二哥他们都没聊到点子上。 大哥没有过问二哥他们的工作,二哥也没有过问大哥在军营里的生活,可能这就是兄弟之间的默契,只要一看脸色就知道有些话不好说。 这一切的平静都保持到了年夜那晚上。 跟家人吃完年夜饭后,二哥叫上了大哥傻哥,带着六儿,一路直奔沈阳。 他们就是奔着看烟花去的。 在距离烟火表演不过几百米的一家饭店中,二哥包下了顶楼的一个包间,我依稀记得那包间的窗子是落地窗,在烟火染红天空的时候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壮观的一幕。 “去窗子边坐着,等下面放炮了,就来叫我们。”二哥对六儿说道。 等小孩儿一走,他们几个人就安静了下来,还是大哥先一步打破了平静。 只见他开了一瓶原来他们最爱喝的二锅头,然后给二哥傻哥都满上了一杯,问他们。 “在南边怎么混的?”大哥皱着眉头:“别跟我说是做生意啊,就你那脾气还有大傻的脑子能做生意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 “真是做生意.......”二哥对于这个亲大哥还是很惧怕的,压根就不敢说出实情,表情有些僵硬:“那啥,哥,你在军队过得咋样啊?” 见二哥有转移话题的迹象,大哥他也没有及时点出来。 “还行吧。”大哥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但笑容却很真切:“挺好的。” “那就好.......” “大傻,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大哥不动声色的问着,拿起酒杯,慢悠悠的喝着:“还有啊,老二,你脑袋上的伤也给我说说。” 对于一个在军队里历练多年的军人来说,这基本的观察力还是有的。 傻哥脑子比较木,跟人打起架来属于不爱闪躲那种,一般都是跟人硬碰硬的对着干,所以他受伤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二哥就不一样了,他可不爱跟人硬干,所以从小到大他留下的伤疤屈指可数。 就因为如此,二哥新添的几道伤疤,在大哥看起来是颇为明显的。 自从那次从太子手里把陈婉荷救回来之后,他脑袋上就留下了几条细小的伤痕,只不过他运气不错,绝大多数的伤疤都在头发底下,平常人看不出来,只有一条伤疤贴着发际线,非常显眼。 “跟人打架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二哥跟傻哥异口同声的说道。 “别跟我扯犊子。”大哥重重的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吓得二哥他们当即就是一哆嗦。 “真是打架不小心.......” “昨儿跟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们俩兔崽子是有事瞒着家里人吧。”大哥有些生气了,说话的声音很沉:“瞒住爹妈让他们不担心是好事,但是瞒住我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有点不应该?” 打小二哥跟傻哥就是由大哥照顾的,无论是跟乡里的人打架还是别的事,基本上都是大哥亲自去帮他们解决,犯错了一般也都是大哥出门背黑锅,他算是一个完美体现了什么叫做大哥的男人。 就因为如此,二哥他们不光是怕他,更尊敬他。 傻哥不敢在这个关头上乱说话,他知道现在一句话说不对就得扯淡了,见气氛慢慢的凝固了下来,他就开始用眼神问二哥了,是不是要把事给大哥说说。 二哥还在犹豫,大哥却已经发问了。 “你们不是做啥违法乱纪的事了吧?” “怎么可能.......”二哥忍不住有些心虚了,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底气。 大哥点点头。 “看样子是做了,你们俩犊子,从小就不让家里人省心啊......”大哥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自己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别让我发脾气。” “真.....真没啥.......” “嘭!!!” “我们就是帮人打打架赚钱啊!!” 见大哥一拍桌子,看样子是要生气了,傻哥想都不想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打架挣钱?”大哥气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你们俩不会像乡里那些二流子一样吧?” “没。”二哥破罐破摔的摇了摇头,全盘托出:“比那个职业多了。” “黑社会?” “嗯。”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哥也笑得有些发苦,看着面前满脸威严的大哥,心跳的速度忍不住开始加快了。 我操,大哥他不会揍我吧....... “黑社会啊.......”大哥没有像是二哥想象里的那样发火,而是沉默了下去,半晌后他在二哥他们不敢相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如果危险没多大的话,能赚钱就行。” “哥,你咋了?”傻哥很直接的问了出来:“我咋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呢,不会是喝傻了吧?” 大哥瞪了他一眼,骂了句:“滚犊子。” 之后,任凭二哥他们再怎么问,大哥也都一句话不说,转而问起了二哥他们的工作内容。 打架砍人赚钱,二哥的回答就这么简单。 “我准备钱差不多了就收手,到时候咱们自己做生意,做正当买卖。”二哥生怕自己的这个亲大哥会劝自己脱离黑道,于是就找出了自认完美的理由:“等我跟大傻再赚几年的。” “其他的我都不在意,就怕你们遇见危险,马有失蹄的时候啊,你们在乡里能打,外面还有更能打的呢。”大哥苦笑道。 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二哥很直接的想起了王庆山。 妈的,他是真能打啊。 “危险跟机会共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办事都特小心。”二哥笑着说:“危险的活儿我跟大傻是不会接的,你放心吧。” “嗯。” “哥,这次你回军队的时候带点钱去,出门在外也好......” “用不着。”大哥在听见钱这个字的时候,脸色难看了起来,摇了摇头:“钱是好东西,但是这玩意儿也挺操蛋的。” “啥?” “以后再说吧。”大哥说道:“过几天陪我去寺庙里上柱香,算是给新的一年祈福了。” 二哥笑着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家里的这位大哥很奇妙啊,不信鬼神,但是信佛。 准确的说他是尊崇佛教的一些道理,至于信不信佛祖这个还真不知道。 很久之后,二哥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他看见大哥背后纹了一幅佛像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大哥,还是挺尊敬佛祖的啊,都把人给纹在背上了。 几年后的海城里,大哥用的花名也是一个跟佛教似乎沾点边的名字。 那时候的混子们没有人会傻逼呼呼的叫他大东北,虽然也有人这么叫过,但在那几次的大事发生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叫了。 道上的人都爱叫他同一个外号, 大佛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晚上,二哥这边正喝着酒呢,忽然就接到了吴师爷的电话。 “老二,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正喝酒呢。” “哑巴说想你们俩了,让你们赶紧的回来陪他喝酒。”吴师爷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着,他似乎是在喧闹的人群里给二哥打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吵。 “你们在干嘛呢?喝酒?” “没,老大买了一卡车的烟花爆竹来广场了,说是要庆祝一下,结果巡警不让啊,他们正在吵呢。”吴师爷无奈的说道,只听电话那头的白宝国脏话连篇的吼着,每一句话必带“扑街仔”三个字。 吴师爷无奈很正常,他也很同意那些巡警的观点。 你拉一卡车的烟花爆竹来放,给市民添加点乐子,这是好事。 你“不辞辛劳千辛万苦”的买了这一车烟花爆竹造福于民,也是好事。 但是......你站在车旁边抽着烟抖着烟灰是几个意思啊?!!真不把人命当人命了?! “我操,老大够不靠谱的啊。”二哥听完吴师爷的讲述也乐了。 “我先去帮忙调解一下,你先吃着饭吧,下次再聊。” “好嘞。” 刚挂断电话,六儿就在那边叫喊了起来:“下面放炮了!!!” “又不是打麻将,放个屁的炮啊。”二哥笑着:“走吧,咱去看看。” 那年的烟火很壮观。 伴随着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五道银光就划破了夜空,猛地爆裂而开...... 看着那漫天烟火,傻哥在笑,二哥也在笑。 新年了。 于1999年,二哥他们在东北老家过完年十五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海城的路。 回去海城,再度回归黑道,这点二哥不想,傻哥也不想,因为他们感觉那条路充满了太多身不由己,三金仔的那次事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他们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二哥说,陈婉荷在那座城里,所以他要回去。 二哥说,现在他赚的钱还不够自己做正当买卖的,还得继续赚。 二哥说....... 总而言之,二哥有许多无奈的理由,必须要回去,傻哥回去的理由可就简单多了。 他说,不放心二哥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他得跟着。 1999年,3月,11日。 经过了无数次的转车之后,二哥他们在那天晚上回到了新河区。 走进总堂,他们发现白宝国已经在等他们了。 “妈的,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白宝国笑着,挑了挑眉毛:“社团里的有些人已经要等不及分地盘了啊......” “王贵他们吧?” “嗯,明天你们中午来总堂,咱们谈谈这件事。”白宝国打了个哈欠:“一人一条街,剩下的归社团,就看明天怎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