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吉克朗西（二）
太阳再次升起，照亮荒芜海岸。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阵阵水花，两只黑头白鹮飞到破烂不堪的走私船上，在甲板上蹦来蹦去。 它们顺着味道找来，散在地上的三文鱼罐头引来优雅的海鸟。 木板声吱呀吱呀，唤醒昏睡的男人。 比尔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习惯性地在身边摸索半天，摸到头上冰凉的罐头盒，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穿越。 「我依旧身处噩梦，从梦中醒来就是我唯一的救赎。」 他感到眩晕，缓缓从地上爬起，比尔看到尸体和散落满地的衣服，终于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 “酒量真差。” 虽然环境恶劣，比尔还是找到肥皂洗漱，作为生活规律的单身男性，他有着固有的生活习惯。 此刻，比尔终于有机会看清‘自己’的长相，他在船长尸体旁捡到一面欧式镜，镜框残留着洛可可文化的痕迹。 “船长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为表达对船长的敬意，比尔在捡起镜子时还扒下他做工精致的鹿皮靴子内外擦净，套在自己脚上。 尽管大一号，皮制靴子舒适温暖，好过磨破底的亚麻布鞋。 比尔端起镜子，他要从长相里找些线索，了解‘身份’。 镜中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许刚刚成年。 他很瘦，苍白脸颊有些凹陷，眼周布满青黑，好像纵欲过度，瞳孔泛着黄光，褐色头发干枯分叉，耳朵被瑟瑟海风吹红。 “褐发和淡棕色眼眸，亚美人种？” “不，五官不符……看上去营养不良，如果不是家人虐待，就是因为贫穷，黑眼圈严重，说明他经常熬夜或者噩梦缠身，很难睡个好觉。”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发现，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同时极有可能家境贫寒，没准还是个孤儿……” “好吧，我该想点开心的事，沮丧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啧，变年轻了，真不适应。” 比尔放下镜子，非常不满。 “如果没有家人，我只能四处游荡，现在我需要弄清自己出现在走私船上的原因，被抓还是自愿？” “如果我是被抓，那么兜里不该有钱，他们会把钱都收走，假设我自愿进入走私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地在哪？” “我……真的有家或是家人么？” 比尔带着疑问开始食用早餐。 他打开三文鱼罐头尝了尝，罐头有点咸，口感粘稠，飘着丰富的油脂，搭配炭烧咖啡和切片面包应该不错。 只是走私船几次浸入海底，储备面包都变成碎渣，长出霉菌。 吃过早饭，比尔开始整理有用的东西，考虑到需要爬山，比尔选择轻装上阵。 将匕首、望远镜、罗盘以及打火石装进袋子，他才发现原本绑在腰间布袋里的黑色金属球不见了，封面上画着诡异符号的笔记本丝毫没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金属球大概是在颠簸中丢失，不过笔记本为什么没湿？” “经过防水处理的航海图长时间浸泡后依旧变得模糊不清，笔记本的防水性能比航海图好，说明制作工艺更加先进。” “奇怪，这穷小子买得起这种东西？不正常。” 拿出笔记本再次仔细翻看，里面只有洁白的笔记纸，没有字。 比尔将笔记本放好，找到城镇后，他可以咨询当地商铺，询问这种笔记本哪里有卖，或许能发现新线索。 同时比尔捡起钱袋子，这些钱虽然现在用不上，总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带好食物和酒，比尔离开走私船，朝着最近的山丘前进。 ...... 四月份的吉克朗西依旧寒风瑟瑟，尽管阳光明媚，气候也很难令人感到舒适。 吉克朗西位于卡希尔地区西南部，是一座年轻且充满活力的海岛城市。 虽然十几年前这里只有一座依靠捕鱼自给自足的渔村，但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在吉克朗西附近探测出大量煤矿，使得这里迅速成为诺曼王国重要的煤炭之城和煤炭运输港口。 作为二十年前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最重大的发现，蒸汽机开创了人类社会新纪元，把人类社会带入工业时代。 蒸汽机的发明更让煤炭一跃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主体能源，以及重要矿产资源。 年轻人怀揣梦想，坐船来到吉克朗西寻找机会，不过只有少数男人有机会被煤矿招工者看中，成为令贫民羡慕的挖煤工人。 虽然海风刺骨，寒冷丝毫没有影响吉克朗西商贩的积极性，街道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多数在向路过行人推销海鲜。 “生蚝！柠檬汁配生蚝！只要五便士一个！” “看一看，看一看，新鲜美味的水果买回去给孩子吃，今天刚下货船！” “泽曼西进口香肠，配啤酒的最好选择！朋友，买一根尝尝吧！” “新鲜的红虾有没有需要的？好吃又便宜，错过一定是你的损失！” 贝壳般对称的阁楼式房屋下，推板车的流动商贩热情招呼行人，穿厚亚麻布长裙和绑腿鞋的妇女站在板车前面仔细挑选食材，大声讨价还价。 男人们穿着皮革衣服头带贝雷帽，他们更有时间观念，匆匆穿过拥挤的街道赶去上班，就算偶尔有停下脚步的男人，也会掏出怀表注意时间。 只有慢悠悠走在街道上的褐发青年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 比尔爬上山丘后看到这座城市，城市离走私船靠岸距离不远，他只用半天时间就来到这座煤炭城市，为此他特意从身上撕下布条绑住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落魄。 缓缓走在鱼腥与香肠味共存的街道，比尔新奇地张望四周，他对一切充满好奇，几个世纪前的画面他只在怀旧录像带里见过。 “我真的穿越到旧时代，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这一切非常神奇！” 比尔走进一间酒吧。 酒吧昏暗，里面摆放着用红漆刷过的圆桌，吧台右侧还有表演台，也许是时间还早，没有表演，酒吧里客人寥寥无几。 比尔坐上高脚椅，酒馆老板长满络腮胡，对比尔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站在吧台里擦拭酒杯。 “一杯利口酒，谢谢。” 酒吧老板拿出杯子，倒了小半杯酒送到比尔面前，依旧没有说话。 比尔还想和他聊聊天，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但表情严肃的酒吧老板看上去心情很差，没有任何聊天打算。 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酒，比尔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酒吧拱形弹簧门吱呀打开，穿格子衣服和背带裤的男孩走进来，背着布袋，里面装满报纸。 “雷斯大叔，寻人启事登上报纸了，就在第四页右下角，别担心，相信很快会有消息邮传到报社。” 雷斯只是微微点头，收起报纸。 送报纸的男孩经过吧台时，比尔叫住他。 “给我也来一份。” “好的先生，一便士。” 男孩将报纸送到比尔手上，刚印出来的报纸残留着油墨味道，比尔打开诺曼日报，认真阅读。 「今日头条：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近日宣布成功对蒸汽机进行革新，贝多利教授预言蒸汽时代将全面降临！」 「泽曼西帝国重启对南沙耶律群岛的封锁政策，我国外交官对此表示遗憾。」 「为保持经济快速增长，提高国民生活水平，政府决定调整拨款比例，增加新能源研发项目资金。」 「震惊世界！猎巫人协会会长——库西.琼斯单方面宣布退休，新任会长将由协会成员共同选举决定，选举预计八月前结束。」 「著名画家梅贝奇先生在采访中表示，蒸汽机革新将给传统艺术和服饰带来重大冲击。」 「某不愿透漏姓名的主教来信，声称女巫依然活在我们身边，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请及时通知当地教会，并严厉指责猎巫人协会的不作为。」 …… “蒸汽机、研究院、猎巫人协会，还真是丰富多彩，看上去地区间还比较稳定，希望不会发生世界级战争。” 比尔看着报纸，不时端起酒杯。 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同时还明确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是原来的星球，而是与自己所在星球旧时代相似，很像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的融合状态。 翻开最后一页报纸，上面印着明星和贵族的花边新闻，比尔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粗略扫过。 正打算把报纸放下，比尔眼角扫过角落的寻人启事，突然想起卖报男孩对酒吧老板说话，有些好奇。 「寻人启事：姓名—阿丹.雷斯，性别—男，年龄—19，身高—6公尺，长相特征—右眼下带小块暗红色胎记，失踪时间—1733年9月，失踪地点—吉克朗西近郊。」 「报酬—提供有效信息者，可获得100金镑，本信息永久有效，请勿提供虚假信息骗取赏金，情节严重者将交由警务署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