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是来回答问题的
. 温热的海风从世界那边吹来，掠过这座美丽的城市，并带动未关严的木门不规则撞击门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旅馆老板疯狂而变态的笑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他的肺开始抗议，才又猛地大口吞下杯中的劣质葡萄酒。 比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对从他人的暴虐对周围产生的辐射影响不感兴趣，他完全忘了曾在布里特斯发生的一切，或者说他无数次重组的大脑，早就把无关紧要的女支女和事物在大脑皮层中抹消。 但愿这是一种进化。 等到旅馆老板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比尔确定他已经醉了，只是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不过都是些醉话。 “几百名女巫吗……” 用三根手指掐住高脚杯缓慢摇晃，比尔在微弱的阳光下观察它的光泽，虽然对于这种劣质白葡萄酒来说，温度和色泽存在的意义已经消失，但这只是一种习惯。 因为他很快就从旅馆老板的回答中发现许多不符合逻辑的问题。 「如果真有这种数量的女巫曾隐藏在锡兰地区的话，她们不会对这片区域造成恐怖影响吗？」 「参考欧德教廷目前对待巫师的态度，就算只发现蛛丝马迹，这群迫不及待在人民中树立形象的骗子们也会追查下去，对女巫的猎杀竟然还会成片存在……」 「而且巫师的实力应该不弱，就算拥有麦克斯实力的女巫并不是巫师群体中的基本衡量标准，锡兰地区的几百名女巫中也不可能全都是不会使用巫术的边缘者。」 「这场猎杀活动是虚伪的。」 比尔停止晃动酒杯??，他还希望从这件事中得到更多启示，最后把这件事联系到威廉姆斯身上，观察这事对威廉姆斯.克利夫的影响。 在酒精的作用下，比尔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处非常关键的突破点，但他绝对不是有意为之。 他从椅子上起身，椅子在相互作用力下向后蹭了一段，发出蹭的一声巨响，昏昏欲睡的酒馆老板努力撑开眼皮，此刻他似乎忘了看表。 “……嗯、您要离开了吗？” “是该离开了，谢谢你对我讲的往事，但我还需要知道更多才行，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去处吗？” “嗯、好，让我好好想想……” 旅馆老板打了个嗝以后，竟然真的拄着脑袋思考，大概是服务行业从事久了，下意识也会帮客人的忙。 “我记得……对，我记得！” “在这座城市还、还建立过一处专门歌颂教廷丰功伟绩的博物馆，你为什么不去哪儿看看呢！” 他兴奋地拍桌子大喊，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比尔随口说声谢谢，并告知老板退房。 旅馆老板这才想起来抬头看看，发现距离最晚退房时间还有一分钟，他十分沮丧，为此又喝了一大口酒。 只是等他准备好退还押金，抬头准备还钱的时候，旅馆里哪还有男人的影子…… 比尔只是静悄悄离开，才没有被酒意占领思绪的男人发现，由于教徒在蒙特城的搜索力度增加，他必须停止使用能力 而现在这名褐发青年正站在距离城市中心三条街的人行路上，随意走到一家书店，买书的同时向店员询问博物馆在哪儿。 “先生，您没跟着旅游团一起来吗，或者说您没找一位向导？” 双眼冒着小星星的女店员（或者说是书店老板的女儿）脸颊绯红，比尔却只能从店员身上看到令人厌恶的皮肤和毛孔。 但他必须忍住这份厌恶。 “没有旅行团和导游，我是自己来这边旅游的，这样毕竟能自由一点，你应该知道那个博物馆吧？” “就是放了许多教廷伟大历史那个。” 比尔多加一嘴，为了保证他不会被指引到其他地方，女店员直接走到门外给他指引方向，又好心提醒。 “先生，您也是最忠实的信徒吗，那您可能会失望了。” “虽说建立这个纪念博物馆的目的是为了让历史铭记欧德教廷对维护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但教廷并不愿意给博物馆提供在现有资料以外的历史。” “所以这处纪念博物馆里的展品，大部分都是从报纸里剪出来的，作为纪念欧德教廷的主要内容，而这并不符合一个纪念博物馆应该具备的规模。” “所以现在的纪念博物馆纪念又填补了很多人文博物馆应有的展品，它早不是单纯歌颂教廷的建筑物了。” 虽然女孩为了多和比尔说话，详细地介绍着博物馆，但她提供的情报并不能令他停下脚步。 比尔在博物馆闭馆以前来到这里，果然没有看到新鲜东西，以歌颂教堂为主要目的的博物馆里，关于欧德教廷的内容只用一间小小的屋子就装下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管理者对这间小屋子的忠实程度。 这里被装饰得迫具有教廷风格，比尔甚至认为锡兰地区只发展轻工业的原因就和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人们早就把用来发展重工业的精力放在讨好教廷上。 比尔沿着历史的足迹查看博物馆对欧德教廷的资料搜集，这正好省去了他自己收集报纸的时间，因此也不算没有收获。 在四面洁白的墙上，按照出版时间顺序进行排放，在东侧的墙面上是最早一份记录着欧德教廷的报纸。 它被两片光洁的玻璃板压住，还有精致的刷漆木框封住四边，挂在普通人身高刚好仰头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印刷字处。 报纸上部分墨迹有些模糊，潮湿为报纸保存增添不少麻烦，比尔根据下面的介绍得知这张报纸是一六零零年出现的，博物馆花费了三百金镑的价格从一名报纸收藏爱好者手中买到。 而报纸上的内容，似乎是教廷正对报纸的诞生送上祝福，希望报纸的出现能推动社会进步，成为人民监督社会的工具。 再往下看了几项，欧德教廷似乎至始至终都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解决问题，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进行活动。 至于报纸上记载的教廷立场真实性，比尔无法独断，但他可以判断欧德从一六零零年开始，就对贵族制度充满质疑。 这与比尔印象中的教廷形象完全不同，甚至让他对教廷的看法发生直观变化，因为他一直认为欧德教廷是从工业发展开始才逐渐改变嘴脸。 当比尔走过前几张报纸，来到一六零五年的报纸面前，他终于看到关于欧德教廷存在的谈论，而在1600—1605的报纸中，欧德教廷还没有利用报纸大肆宣扬自己为这个世界猎杀了多少女巫。 主教们只是低调地对社会上出现的一些现象发表自己的看法，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被更多人听到，并尝试和当时强硬的贵族体系讲道理。 1605年的报纸上写到，存在了超过两千年（无法查证，时间为推测时间）的欧德教廷的存在突然受到怀疑，宗教统治的地位也受到巨大威胁。 这份威胁来自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名为龙教的异端组织、物理学的进步、以及如同春笋般冒出来的智者学派。 他们对欧德教廷口中的恶魔和巫师是否真的存在，充满质疑，对教廷能否从邪恶巫师手中保护世界，同样充满质疑。 比尔对这段历史充满兴趣，在以往查阅的历史书中，他从来没有见到这种记录，随即便仔细阅读沾满整页报纸的文章。 这种以第三者角度攥写的文章，虽然必然存在着倾向性，但也能从字里行间复原发生在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件。 「……对于外界的质疑，欧德教廷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做出不予回应的判断，但这些愚昧的自以为聪明的组织，没有因为欧德教廷的高尚而自残形愧。」 「他们做出了永远无法被神原谅的大逆不道之举！」 「邪恶的异教徒和被贿赂的官员们企图用低劣的手段陷害教廷，妄想在公众们面前展示教廷曾经处理的女巫都是无辜之人。」 「龙教还利用报纸在民众中散布谎言，宣称女巫全部是由教廷制造，是欧德教廷自己投入社会中谋取权力和利益的工具！」 「自以为掌握真理的智者学派和科学家们则开始质疑神迹和灾难的真实性，他们认为神迹是魔术师骗人的把戏，出现的区域性灾难更是教廷做的！」 「为此，异教徒和智者学派轮番在城市聚集地的教堂门口等待，只要有平民信徒企图走入教堂，就会被问一堆问题，如果回答不了就不能进入教堂。」 「住在教堂里面最忠实的教徒们遭到更恶劣对待，他们被落在教堂里，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也不被允许外出采买。」 「只要有教徒踏出教堂，就会被守在外界的反对组织提问，他们设置了足足一百个问题，用来刁难欧德教廷和神的信徒，只有全部回答这些问题，说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答案，才能进出教堂。」 比尔活动两下脖子，感觉脖子上的肌肉已经算了，里面的氨基酸全部变成乳酸。 仰视的阅读角度非常折磨人，虽然可以轻易将痛感剥离，但比尔决定不这样做，他在和亚尔弗雷德谈到缓解病情时，曾提出让自己将感受隐藏起来办法，以隐藏被人触摸时的厌恶感。 亚尔弗雷德坚决反对这种做法。 “这种欺骗没有任何意义！” “比尔，永远不要做出这种尝试，因为你将失去一切！” “永远不要……” 文质彬彬的精神科医生激动的反应让比尔印象深刻，为此他无法将自己早就剥离过感觉这种事告诉亚尔弗雷德。 他很怕这名处于情绪波动状态的医生突然改变主意，认为自己需要回到精神病院，成为永远被锁起来的怪物。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是阻挡在精神病患者面前的一大阻碍，阻碍着他在很多事情上的判断，所以比尔希望自己痊愈。 至少要拥有初步判断的能力，判断自己在每个当下做出的决定和行为，是被理智控制下做出的判断，还是信心深处的渴望。 他需要理智控制自己，而不是单纯的欲望驱使，哪怕理智的背后包裹着欲望，它也必须被包裹着。 在脖子顺利过血后，比尔继续阅读这张报纸的下半部分，希望了解更多关于欧德教廷的真面目。 欧德教廷的欲望，也一定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在完全隔离的条件下，世界各地的教堂没有出现慌乱，他们像可以进行远距离交流一样，做出统一回复：沉默。」 「欧德教廷在被包围的教堂里等待着，仿佛真的在等待神迹降临，但外界对教廷的质疑声越来越多，人们急需一个解释。」 「这很好理解，在生存问题依旧存在的日子里，人们需要知道付给欧德教廷的那两成稅收究竟值不值得。」 「在这种形式下，包围各地教堂的不再只有人们眼中的邪教徒和数学疯子，还有无知无礼的暴徒们，他们的手段比反对组织还要强硬。」 「在日益增长的憎恨中，一个鲁莽的孩子举起石头砸烂了教堂的彩色玻璃，让暴力事件终于爆发，而这距离智者学派提出对欧德教廷的质疑还不到两个月时间，距离教廷被正式包围只有五天。」 「神迹出现在欧德教廷被全面围攻的第八个日夜，被教徒们牢牢封锁的门窗在十三个日月交替中开启，世界各地中身穿灰色长袍的主教大人同时走出教堂阴影。」 「他们面对飞来的灾祸没有躲避，臭泥巴在庄严的脸上，污水顺主教银白的胡须和头发流淌，尖锐的石块压向头颅！」 「但我们伟大的主教大人一直坚定着前进步伐，一步步走在最前方，在饿了十几天的教徒们跟在后方，同样默默地承受着不该发生的一切！」 「主教大人承受了最多伤害，其中不乏愚昧无知的语言攻击，可我们的主教大人只是对着民众方向报以最慈祥的微笑。」 「他们（世界各地的主教大人）来到邪教徒和智者学派面前，或者说他们来到写满问题的木板前，心如止水。」 「主教大人说：我是来回答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