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眼异兽
在城门口站定，冷然放眼望去。 眼前街道依旧整洁，店铺却十间有九间关门停业。嘈杂的叫卖声消失不见，宽阔的街道上只有数道稀疏人影，尽皆行色匆匆。 这就是如今兖州城的模样，寂静而凄清，丝毫不见平日间的热闹。 冷然看见石制的街道上有几处新鲜痕迹，似乎是由某些修者强行以巨石重新修补填充。有不少房屋歪斜着，沾染斑斑血迹，也有一些围墙出现巨大破洞，一路延伸地下，看上去黑漆漆的，很深邃。 “虽说城中本来草木稀微，但这里竟然不见任何草木精怪痕迹么？”莫纤纤轻皱娥眉，美眸不住徘徊着，扫视眼前一切。 星月武院位于城郊外，更有一片灵植院，草木众多，各式植物妖修也多。但眼前的兖州城竟然不见植物妖修痕迹，让她诧异不解。 “应该都被苗泽镇压了，那位前辈在天光降临前就是武王六阶，如今可能是武王巅峰。”莫北洵缓缓出声，语气中并不掩饰艳羡之意。 他修炼了数十载，却不得其法，最终是在加入星月武院后才得以进入将阶。而今，他凭着天光伟力成为半步武王，却缺少一缕气机，迟迟不能迈出那一步，无法真正成为武王，因此之前被树妖蔑称为将阶。 “有声音，像是潮水涌动，又像有雷声轰鸣。”一位学员突然开口，面露几分得意。他名童焕，圆脸凸嘴，个子不高，正是之前康周新收的便宜徒弟。在吃下花苞后，他在武院中的身份上升不少，修为也更加凝实，一些人私下的恭维让他很满意。 “在西北方向。”康周沉声道，目光从那些深邃地洞中移开，率先朝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冷然敏锐发觉在康周转身时，眸中掠过一丝蓝色，如流光溢彩，并且轻轻瞥了他一眼。 “……”冷然不语，仿佛对一切浑然不知，只是紧了紧衣衫。 在康周的带领下，一众人疾步而行，很快走到了一片开阔地。 说是开阔地，实际上已经是一大片水泽。水流弥漫而行，淹没了原有的街道，乃至房屋。 这片水泽很宽阔，庞然如大湖，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涌动间显得清澈透亮，泛着点点晶莹，带有几缕海水腥气。 在水泽中心地带处，水花翻涌迸溅，声如响鼓，势若鼎沸，有一道粗壮水流喷涌到半空，又猛然坠落，形成一处宽达丈许的喷泉。 在喷泉极近处，水花响鸣不止，有一头异兽端坐于水泽中，仅露出小半身子。 狮头、鱼鳞、虎爪、鹿角……异兽生的神武不凡，高约数丈，头角峥嵘，且周身有神华流淌笼罩，眸光尤其璀璨明亮。此刻异兽瞪大眼眸，放出湛湛芒光，微微仰首，对天长啸着，声如大雷。 “哗哗~” 水波激荡不止，犹如海水波涛，层层叠起，为异兽啸声所震。 在炽烈的阳光下，水波倒映着烈烈光芒，很刺眼，显得异兽更加神伟玄奇，配合上那身熠熠神华，让人很难看清其光晕下的全貌。 距离异兽十余丈处，不知何人建造了一处石台，上面有一群密集人影，大概数百人，正望着异兽震撼喟叹。 “异兽状貌如此，莫非是远古时期便消失的麒麟再现世间么。”有人惊叹，激动无比。麒麟代表祥瑞，传言见到麒麟现身的人都有被赋予一缕时运气机，近期会发生幸事。 “天光既现，又有麒麟出世，这一世当称大善！”又有人沉声大喝，声音中充斥着喜悦。 在他这个等级的修者看来，天光降临，万灵复苏，神秘物质的滋养之能给予万灵崛起的气机。天地间的灵气比之从前不知浓郁多少倍，冥冥中的禁锢也在渐渐解除，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世。 只要把握住机遇，他很有可能成为一方尊者，恣意逍遥。就比如眼下，他觉得就是一场机遇——他要尝试收服这头处于幼年时期的天地瑞兽。 他踏步前行，径直走出石台范围，脚下自有神光承托，随着他不断前进，神光也逐渐凝实，化作一道光华璀璨的虹桥。 长风阵阵，水花迸溅，这座虹桥上仅站着他一人，显得他飘飘然如谪仙，又仿佛旷古烁今的英豪。 无人阻拦他，每个人都知道麒麟为瑞兽，不会轻易折服于人。哪怕眼前踏虹而行之人，是已经达到武王巅峰的苗泽。 “归我座下，助我端坐高天！” 苗泽沉声大喝，声音中充满规劝之意。他很想说服眼前的麒麟，脚步不停，面露善意的朝着对方靠了过去。 但那头“麒麟”相当不给面子，怒瞪着双眸，放声狂吼间身体忽的膨胀数倍，发出一声雷霆怒啸似的暴吼。 吼——！！ 音浪滚滚，水流翻滚而起，澎湃如巨浪。异兽眸中射出的青金色流光，激射恍若长虹呼啸，蓦然将苗泽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不待苗泽反应过来，异兽随即猛然吐出一道水光。水光激射破空，速度有如闪电，蓦然化作一团水球，晶莹剔透，如湛湛明珠，撞向苗泽的胸口。 “这不是麒麟，是避水金睛兽！” 千钧一发之际，苗泽大声嘶吼，在身前浮起一枚小盾。 小盾不过巴掌大小，却古朴玄奥，上面有数道玄奇符号，此刻被苗泽以灵力催动，忽然绽出柔和的光晕，在外层镀上一层虚影。 “当！” 晶莹水球与古朴小盾撞在一起，发出金铁相击之鸣，如惊雷乍起。苗泽一连倒飞出数十丈不止，才堪堪止住那种冲击力。 “这头避水金睛兽……被人填了海眼！” 苗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凝重，朝着石台众人予以告示。 刚才他在近距离靠近异兽的刹那，发觉后者行动不便，四足上都被手指粗细的锁链禁锢了。那些锁链刻有玄奇符号，有古老的意味在流露，很压抑，在镇压那只避水金睛兽。 “避水金睛兽？原来是这种异兽，怪不得与麒麟如此相近……”有人呢喃，面露遗憾。 传说避水金睛兽是龙子之一，与麒麟形貌极为接近。一开始有人发觉这片水泽出现异兽时，只是远远观望，无法看清异兽模样，连他们也是怕惊动“麒麟”离去，不敢贸然靠得太近，结果导致错认。 “麒麟则有龙鳞，尾端毛发与龙尾近似，并且所到之处有祥云瑞气，岂是‘牛尾’金睛兽可以比拟！” 距离石台远处，康周满脸不屑，忽的语气一怔，看向某处。 “为何忽然远离？”康周皱眉，直直看着冷然，后者像是忽然掉队的孤牛，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说这里阳光好你可能不信，但事实上，这里真的阳光好。”冷然缓缓开口，说话间瞥了一眼避水金睛兽所在处，那里的水波已经发浑，成暗黄色，仿佛有无尽的泥沙喷薄爆发。 腥风骤起，恣意爆发，缠在避水金睛兽四足上的锁链不住响动，暗黄色的海水蓦然升起至高空，化作梨花暴雨落下。 “咻咻咻……” 破空声响彻不断，混浊的水滴激射仿佛箭矢，连绵繁多，几乎遮掩了这一方天空。众人所在处几乎都遭受了或多或少的水滴箭矢袭击，甚至一些修为不足之人，已经胸前破开血洞，垂死倒地。 “那个小子！”童焕仓皇躲避雨箭，不经意间发现冷然所在处全然干爽，不禁心头惊诧莫名。这就像是一场疾雨，仅有那一处全然没有被雨水淋湿，而且某人又是提前躲在那里的，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吼——！！ 避水金睛兽忽的再次长啸，声音响彻如雷，微微拔高身躯，带动海眼中水花剧颤不止。 从一股股暗黄水流中，开始涌现各式海族异兽。其中有通体碧绿，绽放夺目毫光的海蛇，蜿蜒游动着，身躯有数丈粗细，在喷吐毒雾。也有青褐色的巨蟹，双螯高举，周身有点点金斑，不时闪烁辉泽。 甚至有一座小山似的老鳌浮出水面，其生有古朴的龟甲，有玄奥纹路勾勒其上，气势厚重无比，仿佛真正的山岳。 不过片刻，这处大泽就被各式海兽占满了，老鳌瞥了一眼避水金睛兽，竟开口出言：“何人阻我海眼、囚我海族？出来一战！” 低沉的咆哮声幽幽传荡，老鳌通体不见任何神华，却蕴含着恐怖的气息，场中众人频频顾首间，都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为瞻仰“麒麟”而来，但结果却大失所望。结果刚刚连苗泽都受伤了，他们又哪有囚禁一头避水金睛兽的能耐啊。 这个锅，他们没法背！ “……”老鳌不语，开始环顾场中，仿佛要找出阻塞海眼的“凶手”。 天光降临，地脉变迁，他们早就应该从这处海眼现于世间，结果却被人以避水金睛兽把海眼堵上了。这口闷气憋在胸口，老鳌心中怒意升腾。 正当老鳌按耐不住，想要出手逼问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 “哗哗~” 水花迸溅震颤，来人穿着一身灰衫，脚蹬草鞋，跑得太快，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面色紫红的老人，脸上挂着脏污，浑身干瘦，散发一股腐朽气息。此刻他手里攥着一块奇木，木块漆黑如墨，色泽浓郁而深邃，仿佛一块黑色水晶。 等他站定后，看着眼前的老鳌当即一皱眉，认真道：“滚！我不想杀生！” 那道轻喝声滚滚而出，如天雷大印，肆虐爆发，场中无数人耳膜轰鸣，肌肉颤抖不止。